半炷香的时间还未到,他便离席过来了?
清岁蓦然回首望去。
花簇中,朱唇粉面的仙子着一袭纱衣,仪态万方的立在重檐之下。
清岁站起身,讶然道:“锦夕姐?”
“小清岁。”锦夕缓步踱入亭中,笑的轻柔:“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哭花脸?”
“没有。”清岁牵起唇角:“锦夕姐怎么在这儿?”
“特意来找你。”锦夕在圆凳上坐下,“祈白让我向你转告几句话。”
“祈白殿下?”清岁霎时有些紧张:“说什么?”
不会……是训诫吧。
“他说,”锦夕失笑:“妄尘三万年来未与谁有过情爱纠葛,处事生硬了些,让你切莫难过,时日久了,自会知晓他是极好的。”
清岁先前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妄尘更好的人了。
只是这会儿,她不确定在这样一个人眼中,自己究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罢了。
清岁垂头,扣着膝上丝滑的暗绣云纹。
锦夕看她这模样,莞尔一笑,“好了,祈白的话转告完了,接下来是我的。”
“啊?”清岁茫然抬头。
“小清岁啊,你得知道,要站在仙尊身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锦夕支颐抬头,仰望金桂枝桠间那轮朦胧的月,“像祈白和妄尘这般人物,他们心里所想的是三界升平,是四海八荒斗转星移,是如何让所有渺小平凡的人心怀善念而不受辜负。
与之相比,他们身边的你我——日常所面临的一次挫败,一次委屈,都不值一提,根本不足以分散他们心神。”
清岁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锦夕,像被冻住的冰棱。
“我与祈白大婚已有百年。”锦夕上翘的眼尾闪着柔和光晕:“你大概不知,我也受了冷眼排斥近百年。”
“为什么?”清岁瞧着花容月貌,姿态得宜的锦夕,一万个想不通:“你这般模样,怎也会……”
“他们说我花瓶。”锦夕眸中波光流转,回头笑得无奈,“我嫁与祈白之时已然三千岁,却只是一阶真仙。唔,也就比你如今高了那么一个品阶。
要知道,你才百岁,而孔千翎更是才不过千岁,便已是金仙。”
清岁一窒,只觉两人情形何其相似。
锦夕与她同为蝶族,本就天然亲近,如今更是不禁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清岁呐呐地问:“那,锦夕姐你如今……”
“如今好多了。”锦夕怜惜地看着清岁,“一是因这百余年来,祈白填鸭般地给我塞灵丹妙药,我终于接连进阶,五十年前成为大仙,数月前进阶金仙。
二么……许是因为你的出现。”
“我?”清岁抬头,与锦夕眼神交接的瞬间,陡然明白过来。
她无奈道:“因为都转而骂我了么?”
“蝶族本就难出天赋上佳者,仙界除你我外,其他多在聆乐坊以舞乐著称,并不受人关注。”
锦夕意味深长:“小清岁,你年岁尚小,若是信我,便不要理会如今这些因妒生恨的人。专心修道,化蝶蜕变,待真正大婚过后,再慢慢计较不迟。”
清岁想了片刻,低声道:“若要不计较……我得知晓妄尘究底站在哪边才行。”
锦夕明白,清岁这是还过不去妄尘偏帮他人的坎儿。
“这便要由妄尘自己与你解释了。”锦夕粲然一笑,“我离席有些久,须得回了。”
清岁应了声,起身目送锦夕的背影离去,袅袅消失在暗色里。
两柱香的时间,也该到了。
清岁心道,不管怎样,堂堂仙尊应一诺千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