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金仙啊,玄仙啊的名头,以往也隐隐听说过,却因为不上心,都分不清哪个更厉害一些。
可如今被当众点名,如训斥般陈述这一现实时,不知为何,窘迫赧然陡然便涌了上来,将脸颊充斥得发烫。
“没关系,前辈。”清岁攥紧了裙摆,咻地起身,“不用等下次小比,我现在便依照规矩到末席。”
说着,便欲转身而去。
朴耀眉间皱起,涌现一丝薄怒。
他启唇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道轻笑抢先响起。
“呵。”孔千翎冷眼看着,到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她本就是无需按捺性子行事的身份。
“这会儿倒是有自知之明了。”孔千翎唇畔微挑,一双凌厉凤眸睨过去,“不知与仙尊殿下盟婚约之誓时,怎地就无如今的分寸?”
清岁生生顿住步子。
缓缓转头看向孔千翎,眼眸微睁。
她是说,自己跟妄尘结契是没有分寸?
孔千翎这话如一声惊雷,荡开了所有疑云迷雾,让核心的缘由真相直接暴露在清岁眼前。
刹那间,纷杂的念头涌现出来,清岁感受到难以置信的荒唐。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原来,你们竟是觉得,我不该答应妄尘的婚约?”清岁惊疑地问。
孔千翎面色微变。
在她眼里,不,在整个仙界眼中,这样的东西自然是配不得仙尊殿下。
若说妄尘仙尊是皎皎明月,那这青虫就是一粒不起眼的沙砾,优越的仙族平日连探足去踩都嫌弃,只会乘风而起凭空掠过,又怎愿任凭她鱼目混珠高高在上?
只是,清岁这一问却无人能正面回应。
因为沙砾再渺小,也是明月亲自带来的——没有人可以否定仙尊殿下的决策。
“我道你们为何都冷若冰霜,原来是不喜我。”清岁的视线从孔千翎转到殿中神情各异的同窗身上,这回,她清晰地从这些人眼中看到了不屑、鄙夷、厌恶……
清岁感到万分不可思议:“可……”我与妄尘的婚约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清岁仙子。”
清岁的疑问被洪钟般响彻大殿的叱声打断。
她回头看向朴耀。
“即刻归位。”
朴耀这是不让清岁再说下去了。
话一说罢,他便轻甩拂尘,面色变得平静无波:“诸位抱元守一,四大自轻安……①”
却是直接开始讲道,强行将先前的事悉数按下。
殿中所有人闭上双眼,面上情绪消散无踪。
没有人回应清岁要换位子的举动。
清岁攥着裙摆的指尖渐渐松开。
不气不气,我是来修仙法的。
他们不喜我,我也不喜他们好了。反正与我缔结婚约的是妄尘,其他人的看法,有什么关紧?
径自在席位上坐下。
清岁也闭上眼睛,努力平缓气息。
其实早没了修行的心情。
朴耀玄仙讲的是大道,凡在他道行之下的仙人皆可研习,但是能有多少进益,便要看个人感悟了。
灵谷的妖修行全看感觉,从来都是有感而生,不会刻意为之,成不成也全看机缘。
因而,清岁觉着自己今天大概是不会有收获了。
可朴耀那些字眼响亮,自动往耳朵里钻,不知不觉间竟也渐渐有些体悟。
整个过程并不久。
半个时辰后,耳边声音消失。
清岁从有些玄奥的感触中脱离出来时,上首的朴耀已不见了,有所领悟的仙者们正结伴去往后殿,那边是一间间隔开的修行室。
他们相互谈论着,从最前方的清岁身边经过,却都如没看见般,未投来一个眼神。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大殿变得寂静,清岁才缓缓起身,穿过空荡荡的廊道找到自己对应的房间。
结界微闪,推门而入。
房中只剩下清岁一人。
清岁抱起裙摆,坐在屋里的蒲团上,肩膀颓然塌下去。
为什么呢?
清岁抱着膝盖想,我又没招惹过他们,他们为何讨厌我?
‘这会儿倒是有自知之明了。’
千翎金仙的话再次在脑海浮现。
很刺耳。
清岁皱着眉,旋即一怔,觉得自己明白了些。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实力太低,不堪与妄尘相配?
定然是如此!
清岁越想越是恍然。
毕竟妄尘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仙尊,他们觉得,仙尊应该有位厉害的娘子,所以说自己没有分寸,没有自知之明。
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是,婚约盟誓不是我强求的结果啊。”清岁觉得很委屈。
分明在妄尘提出之前,自己根本没想过要争取的。
这么想着,清岁情绪有些低沉和失落。
仙界乃出尘脱俗高雅之地的印象,到底是折损了。
这里处处华美,衣饰个个精致,连吹起的微风都带着花香味儿。
可仙人们却如人间为求门当户对利益结盟,汲汲营营强行拆散姻缘的寻常凡人一般,有着功利世俗的偏见。
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妄尘。
清岁难过地回想起妄尘结契前对自己说的话。
“你我姻缘乃天道注定,或缘,或劫,无可避免。”
妄尘说这话时,长睫微垂,容色沉静,便如神祇一般,对未来一切可能的结果展现出包容坦然。
“你我能做的,便是选坦然接受,亦或逆天而为。”
“如此,你可愿答应?”
当然,后来清岁才知道,妄尘就是神祇。
是四海八荒,整个三界中最厉害尊贵的那位。
“我答应。”
彼时,清岁唇角弯弯,说笑道:“我可不要逆天而为。”
清岁觉得自己的选择理应挑不出一丁点儿的错处来。
难不成,自己还应拖着妄尘一起,生生把好好的缘分扭成劫难不成?
他们觉得我不配,那大家互不相见便是。
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清岁微微低头,轻触光华流转的玉佩。
“书禄,我不想再来御霄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