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渺顿了顿,“卢姑娘已及笈,孙儿才十一,不敢误佳人。”
“可若人家说愿意等你呢?”萧庸步步紧逼,狭长的眼眸睁了睁,难得不是那般严肃正经。
程渺渺艰难低头,“孙儿无意于此,相反,孙儿觉得,定琅表哥与卢姑娘倒是相配的很。”
“定琅?”萧庸听懂了程渺渺的暗示。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事,但方才在书房里,卢冰拉着他说了自家女儿的想法,点名道姓了钟意程从衍,他若这时候把萧定琅推过去,倒是于几人都不公平了。
“你表哥近来的确在相看姑娘,卢姑娘也在列中,往后的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孙子的婚事,家中自有他的父母安排,他无意干涉过多,程从衍这边,若不是今日卢冰拉着他提了,他也是不会管的。
不过程从衍的反应很合他的心意,她才十一,理应将重心放在学业与事业上,贸然答应这样一桩婚事,将来不知会是牵绊还是助益。
马车一路向乾安侯府去,在程从衍要下车的时候,萧庸突然伸手摁住她,“今日之事,先别告诉家里人。洛半山尚在丁忧,无论现在跟哪个朝中大臣联系,都会被皇帝盯上,所以他才想以你为障目光明正大去跟京兆府联系,不论最后给不给你定罪,他的目的都会达到。”
“但你要知道,你是他手里的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跟你撕破脸的,他现在这么急着动你,一定是后方出了事,咱们且按兵不动,看他接下来还能做些什么。”
自从向萧庸坦白后,程渺渺问问题都大胆了不少,“后方?”她疑惑。
“新帝去年登基后,怀王就被赶到了西南边陲视察,最晚在明年三月就会回京。洛半山背地里捅了他这么一刀,心下必定也是心虚,怕他知道,怕他也想要铲除自己,皇帝既然还不肯在明面上动这个兄弟,那么他就只有自己出手,先下手为强了。”
“相爱相杀?”
“相爱?”萧庸显然不能理解这个词。
程渺渺赶紧解释:“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的,相爱相杀的意思便是,曾经合谋,感情复杂,如今分道扬镳,互相想除掉对方。”
萧庸大略懂了,深深地看她一眼,仿佛在说,重要的东西一个不记得,这种乱七八糟的倒是记得清楚。
“大抵便是这个意思吧。”他道,“只是怀王还远在西南,他的具体动静,我们无从知晓,甚至不知,他和洛半山是何时走到这一步的。”
“他们曾经互相十分信任过?”程渺渺对此表示怀疑。
“信任自是谈不上,洛半山是先帝在时登上的相位,但是我们新帝的老师,一直都是晏太师。晏太师与洛半山向来政见不和,他自然就不会选择扶持他的徒弟,也不信他们得势后会放过自己,便转身投向了怀王府,什么信任不信任,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所以现在就是随着夺权的失败,两人的联盟也随之破裂了。
面对新帝日益强劲的手腕,他们当下要做的,就是互相舍弃,明哲保身。
“先回去吧,今晚把我给你布置的书看完,明日我会叫人给你送些东西过来。”萧庸看着这孙子,面色淡淡,心下其实是说不出口的遗憾。
如果是从前,他至少应该已经猜到,洛半山此时出手,既已经得罪了他,那是不是会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得罪到底,跟他们乾安侯府或萧家讨要什么东西。
程渺渺听他的话,抓住马车帘子一角,本想要直接下去的,只是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又回了头,“外祖父,倘若此次我没有得您相救,现在置身京兆府,那么您觉得,洛半山会借此跟我们家提什么样的条件?”
萧庸原本快阖上的眼睛一下睁开,如见流星划过黑夜,惊喜无极。
***
萧庸说隔日叫人送东西来,来的人是萧定琅。
他神神叨叨,将程渺渺屋门关上,看了眼她正在认真研读的书,随口道:“表弟怎么有兴致,重新读起《史记》了?”
这是萧庸叫她近来必须仔细读透读熟的。
“太久没看,昨日重翻,又发现了许多有趣的新知识,百读不厌。”程渺渺随便搪塞,见他揣手坐下,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
“先把外祖父叫你给我带的东西拿来。”她两手摊开,等着萧定琅将怀里的包裹递给她。
萧定琅递过东西后,正想开口,又被她一指拦住,“让我猜猜,表哥想问我昨日跟着外祖父在卢家都做什么了。”
萧定琅眉飞色舞,“表弟英明。”
“其实也没做什么。”程渺渺故意掰着手指头数着,“就是吧,无意中得知卢姑娘喜欢吃加了桂花蜜的枣泥山药糕,又无意中得知,她家父亲卢大人喜欢喝君山银针,又无意中……”
萧定琅最见不得她这种时候卖关子,“又无意中什么?”
“又无意中,捡到了卢姑娘掉落的香囊。”程渺渺掌心一开,变出一只刺绣精细的如意形云紫香囊,静卧其中,叫萧定琅见了直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