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何意?”
“表哥,且听弟讲。”她手指一伸,伸到书册上,道,“表哥想娶那卢姑娘,可是真心爱慕于她,而非儿戏?”
“这不废话?”
“想要与她和和美美,天长地久,长相厮守?”
“这不废话?”
“想要——”
“打住打住,表弟,我对卢姑娘的心思,天地昭昭,日月可鉴,你若还想问这些俗的,那就没必要了,我心慕于她,如苍山洱海,不可更改!”
好一个苍山洱海,不可更改,程渺渺心下冷笑,与萧定琅道:“既如此,表哥此举,弟觉,实在不妥。”
“如何不妥?”
“表哥既心系那卢姑娘,首先,便不该骗她。若真如表哥所想,卢姑娘到时因为弟之诗作与你两心相许,行嫁娶之事,届时婚后,卢姑娘日日想要表哥作诗与她,那可如何是好?表哥既不能将弟时时带在身边,弟也没那功夫日日替表哥作诗一首,来日东窗事发,这夫妻情分,只怕是……”
“那依表弟之见?”
程渺渺讳莫如深,将桌上那本宋词郑重地交到萧定琅手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萧定琅眉头直突突,“你要我自己作诗?”
程渺渺理所应当:“有何不可?”
“可距离这诗会只剩七日了!”
“昔有曹植七步成诗,今表哥你还剩七日,足足够了!”
这是一个情况吗?
“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他独占八斗!此等魏晋风流人物,岂是我等匹夫可比?”
这时候倒还挺有文化,程渺渺见萧定琅摇头再摇头的样子,果断掰住他的肩膀,“那表哥觉得,我与曹子建比,如何?”
世上鲜少有人敢拿自己和曹植比文采,若眼前这是个其他人,萧定琅定一个拳头过去,直问一句“你也配”?
可这是他表弟,是他七岁便能精通诗词歌赋的表弟,是他月余前,刚在大殿之上献出国策,被丞相收为关门弟子,被皇帝指着脑袋赞不绝口的表弟,程从衍!
萧定琅犹豫了,他犹豫了。
他比划了两根手指,在两手指间留下一个近乎其微、连蚂蚁都过不去的缝隙,不确定道:“可能,也许,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既如此,我说的话,表哥信还是不信?”
“信……吧?”
“我说,表哥只要彻夜通读这本大宋词选,搭配研读诗之韵律,七日之内,自己做几个飞花令,完全不是问题!”
“人言否?”
“表哥!”程渺渺一改开始的颓丧,振奋道,“表哥这还是不信弟?表哥虽无曹植七步成诗之才,可也不是不通文章之辈,家族自小之教导,实非儿戏。弟非戏言,以表哥之所学,讨那卢姑娘欢心实在绰绰有余,何必要来此一遭,反倒叫将来埋下隐患?”
“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定琅惆怅叹气,“卢姑娘才情上京排第二,便没别的姑娘敢排第一,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到她眼里恐还不够看的。”
“用心比欺骗更重要。”程渺渺警醒他道。
一句话怔住了萧定琅,他如大梦初醒,看着眼前的小表弟,再次被她超越年龄与世俗的智慧所震撼。
“是了。”他迟钝半晌,喃喃收起字纸,“你说的有道理,请你作诗,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总归还是得自己有点真本事才行。”
很好,这才是她的好表哥。
程渺渺心下满意,今日既得了他诗会提前泄的题,又打发了人,可谓是事半功倍。
她如今殷勤地看着萧定琅,只盼着他能早点走,别影响她开始做命题诗词。
可谁知,萧定琅喝完最后一口黄山毛峰,重重将那杯盏搁在了桌上,振振有词道:“本想着梅兰竹菊是你拿手的,才起了这四个字做题,现下要我自己回去做,看来我得回去好好翻翻辞海,挑几个易上手又不显粗陋的。”
程渺渺:“……?”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萧定琅轰然起身:“行了,就这样吧表弟,今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番圣贤书,为兄我要回去好好努力了。这本宋词且先由我带走,过几日再归还于你,就是一个小诗会,你也不必太拼命,给兄长我留点机会,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不是……”
程渺渺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目送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你走就走,你要改飞花令的题字是怎么回事?
你别走,你倒是先把题字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