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一听崇祯喊他曹伴伴,这是当年在信王府才这么叫他的啊!
这称呼已经多年未曾听过了,蓦然间脑海中回想起崇祯对他的好,直好似挥之不去,登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呜……皇爷,呜……是奴婢对不起您!
今日奴婢能得皇爷如此一叫,老奴虽死而无憾了!”
“好了,你接着说正事吧,莫再哭了!”
崇祯摆了摆手道,也是背过了身,显然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曹化淳抹了抹眼泪,道:“唉,奴婢说,皇爷,奴婢刚才之所以说孙传庭快要死了,不是在咒他,是奴婢觉得您做的不对!
孙传庭人家是统兵大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奴婢都懂。
您却好似不懂,不顾人说的实际困难,只是一味催促,又告诉人家仗要怎么打。
奴婢都知道,这是大忌!
您在千里之外,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人又岂能尽知其意?
如老奴这帮阉人,真本事没有,可是狐假虎威,栽赃陷害之事又很是擅长!
您派去的监军太监,权力太大,他们都能左右统兵将军的决策。
您强逼孙传庭在不能出兵之时强行出兵,又有监军奉您号令看着他、掣肘他。
这仗还没打,就得先输三分。
可您一直我行我素。
政务上您被人骗,兵事又还是不懂。
还总觉自己没错,老奴才会觉得照此这般,孙传庭必然就是死在闯贼手里的第三任陕西三边总督!”
崇祯听曹化淳又数落了自己半天,虽是自己让说的,可还是气的横眉冷竖,冷哼道:“哼……你个阉货又懂个什么!”
曹化淳低吟道:“皇爷,奴婢自是什么都不懂的。”
“你!阉……你接着说!”崇祯听曹化淳唯唯诺诺来了这么一句软应承,很是愤怒,又好似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发泄,很是气急败坏。
这一幕让楚靖都有些忍俊不禁。
“老丈人”明显被曹太监这一句整的不会了,纵是如此,还能让其再接着说。
显然心里也是有所感触,只是身份性格,都让他嘴上不愿认错罢了。
曹化淳接着道:“皇爷,就说建奴如今人才辈出,又厉兵秣马,从主君到臣民,上下都是一条心,就是要取咱中原的大好河山!
就说前段时间的松锦大战,咱们的蓟辽督师洪承畴也投……”
“什么蓟辽督师!洪贼!奸贼!逆贼!”崇祯霍然转身厉喝道。
楚靖一看崇祯此刻脸色煞白,嘴唇发抖,眼珠子都红了。
此等怒态,显然说别的还则罢了,可洪承畴三个字已然成逆鳞了。
不过也能理解,这汉奸让“老丈人”在全国臣民面前,颜面尽失,又岂能不对其恨之入骨!
曹化淳自是连连叩头,两手左右开弓,连抽自己嘴巴,只听的大殿里“啪啪”声响,嘴上却是忙忙道:“是是是……瞧老奴这张臭嘴,口无遮拦,恼了皇爷!是洪逆,逆贼……”
崇祯看曹化淳抽的脸都肿了,嘴角鲜血直流,又看了看楚靖,长叹一声道:“唉……好了,住手吧!你接着说吧!”
“谢皇爷!”曹化淳磕了个头,直起身子拂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接着道:“那宁完我、范文程、祖大寿这帮汉奸们,确实是投了建奴后颇受重用!
可咱大明呢?
那魏忠贤是天启爷推在前面制衡,对付“东林党”的一把刀,几乎朝中人人都知道!
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可您一登基,立马将他给除了,好不容易被天启皇爷赶出朝堂的“东林党”,短短时间就遍布朝野。
奴婢知道,您是信了他们鼓吹的什么“众正盈朝”才会如此做!
可结果呢?
这些人都是一些无知之辈,就只会之乎者也,夸夸其谈,还有就是很会将您骗的团团转了。
虽然说,奴婢跟魏忠贤也曾有些过节,可奴婢看了他的下场都是极为心寒啊。
要真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您杀他无可厚非。
可您是被“东林党”蒙蔽了,所以才要杀他,还认为做得对!
只觉朝中奸党,所谓“阉党”都被您给一扫而空了,很是得意。
可那些“阉党”,他们也能说是皇党,帝党啊!
魏忠贤与奴婢都是一介阉人啊,没有天启皇爷在背后撑腰、背后指示。
他何德何能啊?
您当初杀他时是不是很容易?
他若真的权力大的就是所谓“九千岁”,又岂能那么容易被您给除了?
皇爷这个道理你当初为什么就没想过?
从古至今,我们阉人的权力从来都是来源于皇权啊!
皇帝不要我们了,我们就是一根杂草,魏忠贤手下聚集那么多党羽,那是因为那些人里面绝大多数人自认为跟随的是天启爷!
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是“阉党”,他们那就是帝党、皇党!
否则安会如此捧着魏忠贤?
况且我们这帮阉人是什么?
那就是皇家的奴才,皇家养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