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宁甘棠都是跟在裴敛之身后,充当着一个侍婢的角色。她做事比云泽细腻,把云泽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云泽自然乐得清闲。
晨起她便去伺候裴敛之盥洗,接着跟在裴敛之身后与他一起给裴老大人诵经。
诵经罢便与裴敛之一同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裴敛之不言,她便不开口,似是不说话的影子一般,二人除了晚上就寝,几乎未曾分开。
起初妙梵大师看她的目光带了些无奈,到后来竟也习惯了。
庙里旁的僧人未见过女子,但见宁甘棠不是个轻浮多事的,与他们一同日日茹素也毫无怨言,便也习惯了裴施主身后那道青色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在青刹寺住了七日。接连的抄写经书让宁甘棠几乎是习惯了,倒也似刚开始那般累。
今日白日里是个大晴天,夜里的星星也格外的灿烂,她看了一会儿,便阖上窗子睡去了。
如水的月光洒满了院子,裴敛之看着院外的月光,哑然。
一墙之隔,隔壁客房榻上的女子辗转反侧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楚。
他向来浅眠,起初只觉难以忍受,到后来,却也逐渐习惯了。
他阖上眼,缓缓睡去。
在夜半时分,却猛然听到了一阵哭声。女子的啜泣声,分外清晰。
他猛然清醒,披了衣裳。
推开吱呀吱呀的木窗,入目是蜷缩在榻上的女子。她似虾一般弓着腰,以一个极为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抱住了自己。
裴敛之皱了眉头。
即使是“吱呀”的木窗声,女子也未曾清醒过来。
“咚咚——”裴敛之以手叩窗子,发出更大的声响。
此时已是冬日,青刹寺内寒风呼啸,有时候风卷过院子,拍打直棂窗的声音框框作响。隔着一堵墙,女子被惊醒后会似生气一般将被子蹬了,到风声止住,一切恢复寂静时才会将被子再拢回来。
她虽不似他浅眠,但这般大的动静,也足以她醒来了。
装的?裴敛之负手而立,倒想看看她还能装出什么花样。
然,女子的哭声止住了一息,复又继而啜泣。
“……”
裴敛之自窗外跃了进来。
榻上的女子蜷缩在一起,身量娇.小。借着月光,他看到她的乌发凌乱覆于额前,脸颊酡红,似酒后微醺。还有……因寝衣凌乱露出的锁骨。
白腻的肌肤,晃了裴敛之的眼睛。他下意识的别过视线,但她的哭声却愈发的大了起来。
魇住了?
裴敛之眉梢轻挑,以指尖戳了戳宁甘棠的脑袋。
黑暗交织在一起,宁甘棠只觉得这世间唯有她一人踽踽独行。身后跟着一群人,死死的追着她,手中端了一碗断魂汤药。
“俪妃娘娘,喝了这碗药,陛下之命不可违……”
“俪妃娘娘,上路吧……”
四面八方,皆是逼她喝下那碗药的声音。
她不似前世一般坐以待毙,大步奔跑,不住的往前跑,仿佛这般就能将他们甩在身后,好似这般就能摆脱命运的桎梏。
可下一刻,却又无数只手将她按住,钳制住她,好将那断肠的汤药灌给她。
“不要……”
她不想死。
喝下汤药后,五脏六腑好似绞在一起,似腹内燃起了一把火,将她烧灼,烧的她体无完肤,口干舌燥。
此时微风拂过,似有一根冰锥递到她的面前。她迫不及待的吮住了冰锥,好似这般就能缓解断肠毒药带来的烧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