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后来的日子里,刘铁仿佛找回了从前自己。
他白天去施工现场、仓库、分包商,“双手粘泥”地沉浸在项目每一个场景中。
晚上回驻地参加项目例会,兴奋地把自己的新体会、新经验与兄弟们分享,讨论如何让项目进度更快、质量更好、成本更低。
深夜他对着电脑,琢磨公司的数字化交付平台与项目实践的更佳结合。
他把自己晒出一身黝黑,瘦了,但精神了。
谢国林心里嘀咕,不知道刘铁是在尽心尽力站好离职前最后一班岗?还是已经不打算去“阿里”了?他忍着不提及这个话题,等着刘铁主动来给他最后的结论。
那天刘铁和技术工程师小张一早出了门,黄昏时回来,他反常地没有与大家交流,直接回了自己房间,一直不见出来。
到了项目例会时间,小张说:“老谢,老刘讲如果到了开会的时间他还没有出现,他就请个假。”
“他怎么了?病了?”
小张犹豫片刻,说:“老刘让我别说,别让大家大惊小怪的,他今天喝柴油了,估计这会儿还不舒服。”
“喝柴油?他喝柴油干什么?”
原来,他俩这天去了城外一个偏僻村庄紧急开通一个基站,分包商的施工人员一不小心把柴油加进了发电机的机油箱,刘铁一急,自己上阵,把柴油用嘴一口一口地吸了出来。
散会之后,谢国林去找刘铁。
刘铁的房间敞着一半,他为了大家随时可以找他交流,一般不关门。
谢国林站在门口叫他,他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谢国林说:“小张说你喝柴油了?”
“别听他瞎说,大惊小怪的。他们把油灌错了,灌进机油箱了,我找了根橡皮管把它吸出来,以前看别人吸过,虹吸原理,吸一口搞掂,我弄得费劲死了,丢丑。”
“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了,就是嘴唇还是麻的,刚才又刷了个牙,还麻!我们出去走走?”
他们就在庭院中踱步。
刘铁说:“老谢,我决定不去‘阿里’了。”
谢国林大喜:“真的?想通了?”
刘铁似开玩笑似认真:“不存在想通想不通,我还记得你在中东北非时讲世界上有一种鸟没有脚,生下来就不停地飞,反正是不能在地上休息,你讲你就是那样的鸟人。可能我也是吧!还没有在外面飞够!”
谢国林窘:“我当年有那么骚吗?这不是我原创,是张国荣电影里说的。”
刘铁非常认真地说:“这个项目之前的基站都在市区,虽然‘爪哇移动’是新网络,但已经有其它运营商的基站了,我没有特别感觉。今天这个村子偏僻,其它运营商没信号覆盖,过去村里年轻人打手机要跑到外面很远的公路上去。今天我们一开通,村里能打手机了,村里人围着我们又唱又跳,高兴得不得了!我突然觉得我们真的很牛逼!我们在丰富全世界人们的生活与沟通!我更舍不得走了!”
谢国林一本正经:“那你不怕我和老李‘黑’你,年底给你打个‘D’充名额?也不怕过几年你劳动合同到期,公司不续签,在外面找不到工作?”
“伟中”的绩效考核是强制比例,再优秀团队每次也必须打出10%的“D”。
刘铁说:“怕!但我尽心尽力去干,愿赌服输!我还记得你在中东北非时讲过一句话,要死卵朝天!”
“靠!这也不是我说的话,是路文涛那个土人说的!”
“你去伊拉克出差时候说的啊!”
“你记错啦!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俩和路文涛三个人在伊拉克摩苏尔出差,帮助恢复当地的民用通信,我们的机房在美军基地里,比较安全,他要进城施工,心里怕得要死,出发前吼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