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以为,聂梵会谢绝她的好意。毕竟两人刚刚相识,聂梵多少会对她有几分戒心。
可她没想到,聂梵居然很快的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便叨扰尊者了。”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反倒白宁有些诧异。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方才不是还畏畏缩缩着吗……
惊异归惊异,白宁眨了眨眼,仍旧没说什么,转身带他往斜雨竹林而去。
斜雨竹林位于清净派七十二峰之一的念娇峰,此处常年有掌门设下的多种结界,禁用一切法术。
白宁与长兄白俞自幼长于此处,白宁院落名唤斜雨竹林,白俞的住所就在她前五里处,名唤红袖染香。
嗤——
红袖染香,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名字。
白宁撇嘴,远远看着林间若隐若现的红木庭院便一阵头疼。
月光之下,依稀可见庭院轮廓。
白宁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移开了眼眸。
分明是父母的同一双儿女,可白宁与长兄白俞除打小互看对方不爽外,从头到脚没有半分相似。
白宁自幼喜静,天资颇高,自幼受门中长老喜欢。
而白俞则与她恰恰相反。
虽说他出身仙门资质差不到哪里去,然则却是个风流性子,平日里不爱修炼,专好美色。
自打白宁记事搬来念娇峰后,他的红袖染香已然出入过不少女修。
白宁年纪小时脸皮薄,每日清晨修炼,常碰上白俞揽着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修打红袖染香出来,一路上打情骂哨,弄得白宁老远便躲着他们。
如今年纪渐长,便也见怪不怪。
只是同白俞订下规矩,他在红袖染香怎么折腾都可以,但是不许在红袖染香外头的树林子里整那些幺蛾子。
因为红袖染香外的那片林子,是通往斜雨竹林的必经之路。
她一点也不想在回院路上看见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
这日白宁带着聂梵回到念娇峰,已是夜深了,山路漆黑未有光亮,山林树丛中时常有微风拂动枝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二人经过红袖染香,忽的听见路边草丛中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
“哎呀,师兄轻点儿。”
白宁心道不好,下意识拉过聂梵,捂住他的耳朵。
聂梵被她这熟练反应一时给惊住,愣愣看她,于是白宁顺手变出一条白绸挡在他的眼前,一时有些尴尬:
“小孩子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聂梵:……
草丛里的人许是听见了白宁的声音,动静微微小了些,白宁想带着聂梵走,却被草丛里的声音叫住。
“我们家小神女今儿个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白俞拨开一片草丛,探出脑袋,眸光撇过她身后的聂梵,“怎么还带了个小孩儿回来……你在外头生的?”
白俞的玩笑总是荒诞又无理。
白宁抿唇,努力克制想过去揍他的冲动。
——她一见自己这兄长便没有了好脾气。
“滚回你的屋子去。”白宁不想多留,牵着聂梵往斜雨竹林走。
被她这么一噎,白俞自讨没趣便也没多纠缠,钻回草丛中,没过多久又传出嬉笑暧昧之声。
走了老远都能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白宁不胜其烦,腿上速度又快了几分。
“尊者似乎与大师兄不太一样。”聂梵虽被捂着耳朵遮住眼,但外头的动静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外门弟子尊内门弟子为师兄,白俞再怎么不成器,好歹也是内门弟子中资历最深的。
尊一声大师兄也不为过。
白宁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兄长是个不成器的,你往后可莫要学他。”
“自然不会。”聂梵跟着她,停顿了一下,很认真道:“我往后要成为一个像尊者一般的大英雄。”
虽说未来的魔帝如今年纪正小,然而白宁还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
她愣了下,心里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一脸仰慕的少年,日后有可能将她剔骨焚身。
白宁想了想,道:“那你……要好好努力才是。”
聂梵点头,竟然有几分乖巧。
二人匆匆往斜雨竹林而去,不消多时便抵达一片竹林。白宁取下他眼上的白绸,带他进穿过竹桥长廊,进入院子。
院子极为朴素,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槐树,如今不是花期,正瑟缩着残枝。
白宁领着他,进了客房。
“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好好歇着罢。”白宁将客房收拾出来,寻了件袍子,供他换洗,然后慢慢道:“若想清洗一番,可去后院灵泉。”
聂梵自她手中接过布袍,发觉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形,一时微愣,下意识道:“尊者府上,可还有人?”
白宁正在替他整理被褥,见他拿着袍子若有所思,抿唇笑了笑,“这是季言的衣裳,可能有些大,你将就些,一会儿我帮你把衣服洗了。”
虽说有办法躲过此处禁用法术的禁制结界,不必凡事亲力亲为,然白宁自幼跟着母亲在人间长大,很小便养成了亲自洗衣晒被的习惯。
这么多年,也一时没改掉。
聂梵拿着袍子看了一会儿,心情不知为何,有些低落。
他自然知道,尊者口中的季言,是修真界中那位有赫赫声名的丹修。
他听内门弟子闲聊时提到过,清净派掌门独女白宁与凌绝宗宗主独子自幼有婚约,那位凌绝宗少宗主,名字便叫季言。
长老们都说,素晖尊者与少宗主,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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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聂梵换好衣袍回到客房,白宁已然铺好被褥,在屋中燃起安神香,轻烟袅袅盘旋而上,又在须臾之间消散。
古朴小屋里烛光极亮,暖橘色灯光落在她眉眼上,宛如寒雪初融,宁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