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的禅房中。
印满五方佛心咒的水色垂惠幔纱被窗牖处吹来风扬起层层涟漪,洒入内的斑驳阳光照得佛经泛着涟涟霞金。
随着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也使得遮挡在外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室内,生怕来晚了一步就会被阻挡在外。
来人在写满清心咒屏风前停下,瘦小而单薄的身体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跪在蒲团上,行揖道:“主人,那位宝珠公主派人抓了大量的虫子进您的被窝里,可要属下?”
双腿盘膝坐于蒲团,闭目敲着木鱼的苏扶卮听后,方才眼皮微掀,吐出冷漠却带着刀尖的气息,“不过一窝蛇鼠蚁虫,哪来的让他们归哪处。”
听懂言外之意的春醒瞬间明了的前去处理,却在离开前忍不住多看了眼屏风后之人。
只因主子自从那天过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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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暗卫离开,繁花颤落绯靡一片,洒了满地香残无人在意间。
本坐在蒲团上的苏扶卮也站了起来,且不适应地揉了揉坐得有些久,而导致血液不流通的脚。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嘲讽,果然,他一个假和尚真的适应不了和尚庙里的生活。
不说整日的诵经念佛,吃斋普度众生,单就佛家五戒,十重四十八轻戒中的其中一条,便能将他驱出佛门静地。
对比于这些,他更好奇那位骄纵的小公主在自食恶果后会露出怎样气急败坏的表情,想必定然极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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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渐西移,似镀了层蜜汁的橘黄暖阳慵懒地洒在搬着小胡凳坐在花影浮动树梢下,正单手撑着下颌的小姑娘。
小姑娘旁边还站着一个正咬着糖葫芦,脸上表情一会儿被甜到心坎,一会儿又被酸到五官扭曲,且生得软绵绵像颗水煮蛋的小沙弥。
“他是你小师叔对嘛?”
“嗯,无垢师叔是在三年前来到庙里的,其他的,思远就不怎么了解。”虽然他觉得这位公主的脾气很糟糕,他仍是相信人之本善,而且她还把买来的糖葫芦都给他吃了。
“哦。”眼珠子骨碌一转的曲棠又问:“你那位小师叔中午都不回房间休息吗?”
闻言,强忍着酸意将山楂肉咽进肚里的思远选择了摇头,回:“哪怕午睡,小师叔也是在禅室旁的竹榻休息。”
对此,曲棠完全不感兴趣,只不过………
等了一整天,就连晚饭也在外面吃的曲棠直到天黑都没有等到苏扶卮回来的时候,后面实在是因为眼皮子撑不下去的选择了回房睡觉。
正帮她铺床的杏于在掀开锦被,并看见藏在里面的东西时,瞬间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人更是连连后退,恐惧得宛如见了鬼的颤着音指着床上:“公,公主!床上突然出现了好多死虫子!”
闻言,困得快要眼皮黏上的曲棠也跟着望了过去。
只见掀开锦被的床榻上,正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尸体,甚至这些虫子有可能就是她丢到苏扶卮床上的!
好在那些虫子是死的,要是活的,她当真会头皮发麻得连夜将这里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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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隔壁间发出的声响,先前解了僧袍,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的苏扶卮忍不住轻笑出声。
可下一秒,他的房门便被怒气冲冲,脸颊两侧因沾了灰而像一只小花猫的曲棠用脚踹开。
朦胧清辉映色下,身着桃粉色蝶纹荷叶边半袖襦裙,扎着垂耳髻的小姑娘美得恍如观音座下仙童,唯有一张嘴便破坏了周边静谧的氛围之美。
“死秃驴!是不是你将那些恶心的臭虫子放在本公主床上的!”
将僧袍从木施取下,慢悠悠系着带子的苏扶卮抬眸冷嗤道:“贫僧今日一整天都在禅房中诵经念佛,竟不知道公主说的虫子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公主三更半夜闯入贫僧房内,不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少年音节往下沉几分,带着骇人寒意,“还是说,公主想要偷偷地往贫僧床上放什么虫子。”
前面气势汹汹,此刻却变得有些心虚的曲棠梗着脖子抬头,捏着小拳头,咬牙嘴硬道:“你说什么虫子,本公主才不知道!”
“既然公主不知道,为何还来贫僧这处,难不成公主是觉得贫僧这里的被窝比较暖和不成。”
这字句看起来横竖都是暧昧的,却透着一股没由来的厌恶,拆开后往中间一瞧,这左一句写的是厌恶,右一句也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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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了一肚子火气回到房间后的曲棠,看着换了新被褥与挂上垂枝海棠花色帷幔的红木雕花大床,却在想到上面出现过的虫子,便吓得毛骨悚然得不敢往上躺。
最后还是在兰姑姑的温柔安抚下,才勉为其难地睡在了靠窗边的美人榻。
好不容易快要迷迷糊糊睡着时,鼻腔中却闻到了一丝火舌烧焦布料的味道,刚开始不在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不料那股子燎燎烟熏味过了许久非但不见消去,反倒是开始呛得她眼泪鼻涕直往外流,耳边更听到了火苗窜上干燥柴禾的噼里啪啦。
立刻一个鲤鱼打滚地睁开眼,赤着脚,抱着软枕跑向睡在小红梅屏风后的杏于。
嘴里大喊着:“走水了!快来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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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至半酣,人至深梦,银镀繁花的半夜时分,一处本熄灭烛火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也惊得林间困鸟纷飞离枝。
“你这个死秃驴,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要本公主睡觉的!”
推开.房门的苏扶卮见到她赤着的一双雪足,凌乱的头发,遂压下眼中笑意:“不知贫僧又做了什么,能惹得公主大晚上不睡觉且大动肝火,还是说公主大半夜的想要做什么。”
“本公主能做什么,不过是想着本公主都睡不着,你这小和尚又凭什么能睡得那么香甜,”被他一绕,而忘记了来质问他什么的曲棠就像是心里堵了一口气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