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因为知道这个团伙已经注意到了吕映秋的行踪,他故意写信给已经逃出国的哥哥,说吕映秋只是他随便睡的一个贫穷女人,现在甩不掉好心烦。然后又故意让黑帮团伙拦截下来。那之后,才没有人盯上吕映秋。
之后他把祝伟德送到了乌克兰。安顿好弟弟以后,他还有有一些事需要回国和大哥一起处理,但他也知道,回国是极度危险的。于是,飞回国那一天,他把一叠厚厚的曲子都交给了弟弟,说:“如果我不慎死了,帮我保管好这些曲子并唱下去,署名写你都可以,只要能把它唱火。尤其是这一首,是我写给小秋的。”他把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递给他:“初稿在小秋那,这是我修改的最终版本,我觉得它会火。”
当时,他们正好路过一家乐器行,他拉着祝伟德进去,随手取下玻璃窗旁的贝斯,现场弹奏了这首曲子,并用他不算动听却十足诚恳的歌喉临场唱出了歌词:
你摇曳的腰是最美的姿态
你的长发是我思念的云彩
你娇小的柔情是我恋恋不舍的悲哀
你的笑是一片忧伤的大海
缠绵着徘徊/临别的爱
亲爱的长发女孩
今夜的你如此美丽
要我如何忘记这轰轰烈烈的爱
只盼你坚毅锐利的眼眸入我梦来
乐器行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六个人,他们也听不懂,但都被这一段唯美凄凉的独奏吸引了,又被这充满感情的异国语言感染了,都纷纷停下脚步听他弹唱下去。表演结束后,他轻轻抬起手,在场的大人鼓掌,少女流泪,孩子则是模仿者大人的样子,用肉肉的小爪子鼓掌。
“一定会火的。”祝温伦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许久不被电车问津的轨道和空中蜘蛛网般的电线,久久地出神,然后又回过头对祝伟德微微一笑,“这首歌一定会火的。等我回来,我们三兄弟一定要在乐坛闯出一片天地。到那时,如果小秋没有嫁人,我再加油把她追回来。”
意料中也是意料之外,这一场仅有七名听众的“演唱会”,变成了祝温伦一生的绝唱。他回国之后顺利帮父亲和哥哥收了尾,比哥哥早了两天买下飞回乌克兰的票,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时,他的肋骨断得只剩一根完整的,浑身软如烂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停止了呼吸。
祝家当然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但没有一个人会道破真相。
因为祝温伦的死亡,黑帮团伙按照江湖规矩停止了对祝家的追杀,祝家暂时得到了安宁。回国后,祝和豫放弃了音乐,专心辅佐父亲。乐队从此解散,祝伟德开始了他的单飞演艺生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一年后,祝老爷子和成功翻身,借助他积攒多年的人脉查出这个黑帮团伙又一起天文数字的走私交易,报案并协助和警方调查,翘掉了他们的老巢。他们最大的头目被判处死刑,其余七个人都被判了终生。
仇是报了,儿子却永远回不来了。
对祝温伦而言,他死得不算遗憾,因为他在生前已经把所有后事都处理好了。
唯一的算错是,他以为吕映秋离开自己以后能过得很好、嫁得很好,跟别人生儿育女,幸幸福福地活到一百岁,最后寿终正寝。在那个临别的夜,他也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她,却没思索过她离别话语的含义:“你放心,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坏男人不会让我惦记太久的。以后我会嫁人,会生可爱的宝宝,把孩子培养成比你厉害一百倍的传奇歌手,让你为今日的言行后悔一辈子。”
“我很期待那一天,也相信那一天会到来。只要有你的基因,孩子一定是最优秀的。忘了我吧。”说到最后,他自负地笑了,眼眶却湿了。
吕映秋却表现得格外冷酷,从头至尾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听完整个故事,侯曼轩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妈妈最后真的对我爸爸这么说?”
“嗯,这些都是你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祝和豫低头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你母亲已经怀上你了。她能说出那些话,应该是很坚信你也有你父亲的音乐天赋吧。”
想到小时候因为被逼着当歌手和妈妈吵那么多次架,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让她做这一行,妈妈每次都给类似这样的答案:“你别那么多问题,烦不烦人?你肯定可以出名的,可以红成天后级别,给我老老实实唱下去就行了!”
她当时只觉得老妈是想出名想钱想疯了,还小声嘀咕说,你一个会计,我爸一个半吊子生意人,能培养出什么天后。结果被妈妈提着扫帚满屋子追着打。
“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祝老师……“说到这里,她别扭地改了称呼,“祝叔叔没有立刻发表临别的夜,而是等了两年才发表呢?”
祝老太太冷笑一声:“他那点小聪明,哼。他早就知道临别的夜是杀手锏,所以没有立刻发行,而是先唱了几首他哥的其它歌曲预热,向人展现他才华逐渐绽放的过程呗。他啊,当什么歌手,去开一家营销公司都能运作成世界级的了吧。”
“我后爸爸跟我说,我妈妈生活困难的时候曾经找生父借钱,找的也是祝叔叔?他把祝叔叔和我爸爸混淆了?”
祝伟德点头,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她知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吗?”
“应该过了很多年才知道的,所以才像疯子一样让我一直唱临别的夜给她听。”祝伟德一脸不悦,“受不了,我又不是我哥。”
“你再对曼轩摆出那个德行试试!”
祝老太太挥舞拐杖,吓得祝伟德立刻双臂交叉护住脸:“妈,我错了,我错了。”
侯曼轩摆摆手说:“祝奶奶,不要怪他,您不了解我妈的性格,一般人受不了。”
“别加那个祝了,我就是你奶奶,他就是你的叔叔。虽然我也替这叔叔感到丢人。”祝老太太瞪了一眼祝伟德。
侯曼轩的情绪很低落。好不容易有了生父的消息,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却又同时得知,他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所以,早在十九岁那一年,她就已经是一个孤儿了。
但她也感到十分欣慰。
原来,爸爸并不是把妈妈糟蹋了的坏男人。确实,妈妈那样骄傲的女人,也不应该会留恋一个糟蹋她的男人。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永远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颗心却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生命里最好的一个。尽管爸爸早早地就走了,但在他短暂的一生里,始终呵护着妈妈、惦记着妈妈,把所有的爱也都给了妈妈,甚至到死之前都还想着要妈妈一生安乐……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而自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真好。
一时间,她只觉得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心里空空的,但又觉得很开心。
然后,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转过头一看,是龚子途轻轻搂住了她。他没有看她,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前方。她笑了笑说:“子途,我没事的。”换在以前,可能她会靠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吧。
祝老太太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又看向龚子途:“对了,曼曼,这个男孩子进来以后都没怎么说过话,是你男朋友?”
“哦哦,不是。”
“是。”
前面那句是侯曼轩说的,后面那句是龚子途说的。侯曼轩转过身,诧异地看向他。
祝伟德皱了皱眉:“不对,子途,是我老糊涂了吗?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分了。”龚子途淡淡说道。
侯曼轩的诧异又多了十分。然后龚子途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和曼曼和好了。”
侯曼轩诧异得已经连要否认都忘记了。在她还在纠结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龚子途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否认,这是为你好。”
龚子途一直瞒着她一件事:那天酒局上崔总喝得烂醉,随便拿了一瓶新白酒,但没怎么费力就打开了,他还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手。这时候服务员拦住了他,说这瓶不能喝。然后,胡经理多了个心眼,趁人服务员不注意的时候拿小杯子倒了一些带走。后来拿去化验,发现里面有大量丙咪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