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开这场会议的目的基本上算是达到了,因此朱宸濠打算闪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下方却有一人站了出来,并且高声说道:
“大王,臣还有事要奏。”
出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外表颇为清秀的年轻人。
“娄伯将?”
看清了说话之人,朱宸濠却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跟其他臣僚可不一样。
因为他是王妃娄素珍的亲弟弟,自己的便宜小舅子。
但这家伙,跟他姐姐可没法比,不过一绣花枕头而已。
虽然知道对方能力平平,可既然已经开了口,朱宸濠也只好耐着性子问道:
“你想说什么?”
“希望大王能给予臣一支军队,臣愿为大王拿下进贤,为我大军打开东进的陆上通道。”
白痴!
听见娄伯将这话,朱宸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孤,不许。”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朱宸濠便以毋庸置疑的语气断然拒绝。
“这是为何?
殿下,臣也是想……”
“够了。”
朱宸濠语气转冷,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妻弟的份上,还是不得不说上一二:“
我军目前最主要的,乃是夺取南京,而非一城一地的得失。
况且就算你攻下进贤,以及东面的所有府县又能如何?
这些地方对整个战局影响甚微不说,孤还得为之分兵把守,你以为我军的兵力很多吗?
再有,孙燧早就利用他的职权,命令仍然忠于他的那些府县官员们,尽量将城中武库以及绝大部分钱粮秘密转移到了他处。
因此像进贤这样的地方,即便我军夺取了,所得到的也只不过是一座除了百姓之外,什么物资都没有的空城罢了。
你,总不能让孤刚出兵就强抢民财吧。
如此一来,那些地方短期之内对我方而言,不但没有帮助反而只是拖累。
你倒是说说,像这样的城池,孤要来何用?”
虽然朱宸濠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不过还有两个理由他却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底,无法在众人面前直接讲出来。
其一,他知道历史上就是娄伯将领军去攻的进贤,而那个进贤县的县令刘源清,却是一个随时准备拉着全家一起去死的真正狠人。
进贤之战的结果就是,刘源清率领两百死士,突然从叛军背后杀出,当场便将娄伯将和监军太监乐囿等人斩杀。
所以娄伯将前去,凭他的能力,其实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这家伙好歹也是自己便宜老婆的亲弟,朱宸濠自然不能明知那是一个大坑,还让对方去跳。
娄伯将要是开局就落地成盒,那带给娄素珍的伤痛可想而知。
其二,以南昌为根基,蚕食周边郡县,这正是王守仁为宁王列出的下策。
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对于那位王圣人喜闻乐见的事情,他朱宸濠当然不能去做。
“臣,臣知道了。”
见朱宸濠对自己的提议似乎非常不满,娄伯将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一脸悻悻地退了回去。
“好啦,如今已经很晚了,众卿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日子必定会非常忙碌,还望大家能够勠力同心,与孤一起砥砺奋进,共创大业。”
喝退了娄伯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朱宸濠便径直转身离去。
等宁王的身影消失后,其他累得够呛的文武也都赶紧走人。
不过有两人却相视苦笑了一下。
一个是受命去监牢吓人的熊绶;
另一个则是不得不重新写“作文”的刘养正。
得,其他人好歹还能睡上一阵子,他二人则只能高歌一曲《难忘今宵》了。
众人离开承运殿后,几个谋臣走在了一起。
“诸公。”
刚下完大殿前的台阶,王春便停住脚步对其他人说道:“
你们……
你们有没有觉得,自殿下醒来后,跟之前就判若两人了呢?”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走在最前面的李士实转过身来,随后却冲着刘养正无奈一笑,继而才对其他人道:“
原本老夫和刘先生最担心的,其实是殿下起兵后便不管不顾坚持称帝,还打算真要如此,无论如何都得加以谏止。
可如今倒好,他不但不称帝,甚至就连监国之名都弃之如履了。”
“在下倒觉得,殿下能如此的务实而不屑虚名,才是可成大事的真正枭雄。”
陈贤显然因朱宸濠的变化而感到非常振奋。
“陈老弟言之有理。”
刘养正听了陈贤之语后点了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
说句实话,因这次起事太过仓促,本人其实是有些信心不足的。
可不知为何,在经过了刚才那一幕后,我却感到在如今这位殿下的带领下,咱们前路的阴霾必能一扫而空,我等大事可期矣。”
“先生所言极是。”
其余诸人也是连声附和。
“好了,殿下英明神武,咱们也得努力办好自己的差事。
事关自己和家族的生死荣辱,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李士实抬头看了看夜空中闪烁的星晨,出言结束了这番对话。
朱宸濠的改变显得有些古怪,可众人即便再怎么猜,也不可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对这帮臣子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将之放置一旁。
毕竟,如今不但宁王没有退路,他们这些人,也同样只剩一条道可走。
与其将精力浪费在胡思乱想上,还不如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