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一愣。
谷清风慢悠悠说道:“我看那老板在屠武二人靠近的第一时间就扔下东西缩在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被天乙抓出来,首要干的事就是跪地求饶,被张兄问话,虽然害怕,可答得还算条理分明,可见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
没想到谷清风看着只是吃瓜看戏,不声不响却注意到这么多东西,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张泽被说得连连点头。
这老实孩子乖乖听课的表现,让谷清风特别怀疑,这人究竟有没有身为绝顶高手的自觉:“富贵险中求。这一处的茶摊比起其他地方,一天能赚七天的钱,老头肯换地方才怪。”
想要赚这份钱,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听懂了谷清风的意思,张泽沉默不语。
莫不是话说得太重张泽想不开了?
正当谷清风犹豫着要不要开解几句,就看到那人两手一摊,道:“我给了他修摊子的钱,已经仁至义尽。之后他是活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他一时兴起行善积德,难道还得管一辈子不成?
“张兄真是......”
谷清风笑着摇摇头。
这看似心肠软,实则万事不萦于心的性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想再谈茶摊的事,张泽撇开话题,问:“天乙,离下一个地方还有多远?”
马车外,同青影相顾无言的天乙迅速答道:“主人,落日之前应该就能抵达寻阳城。”
“是吗。”
张泽盘算了一下路程。
天乙之前告诉过他,寻阳城之后再想南下,改走水路,只消五日就能抵达江南。在那之后,再走一日陆路,就能抵达长歌派。时间上绰绰有余。
“谷兄,不如在寻阳城休整几日?”
“也好。”
商定行程,果如天乙所说,在天色将暗未暗之时,寻阳城到了。
正要入城时,谷清风拿扇子一敲手心,好像才想起来什么要紧事,拉住走在前面的张泽:“张兄,进了城,天乙这身衣服,还是换一件比较好。”
“换一件?”
张泽不解。
在他看来,天乙一身黑衣,墨发高束,肃杀而内敛,行走间步伐轻盈,动作干净迅捷,自带高冷气场,单单往那儿一站,便叫人凛然不敢轻犯。
但在天乙这幅冷漠无情的外表下,偏偏张泽知道,天乙看着不苟言笑,实则又细心又温柔,最贴心不过。不了解他的人见了天乙会害怕疏远,他却只觉得自家影卫英姿飒爽,可靠至极,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反正是自家的,没看够那就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啊,真好看,没看够。
天乙安安静静站在原地,极为配合地让主人看看清楚。
“咳咳咳!”
眼见这两人没完没了,谷清风不得不大声咳嗽几下。
张泽如梦初醒,欲盖弥彰:“谷兄你说什么来着?哦,换衣服。这是为何?”
“人分三六九等,士农工商,虽有地位之别,可到底都是良民。影卫,不在其中。”谷清风讲解道,“不过是高门望族养出来的,见不得光的工具,令人不齿。”
“你这、”张泽当下沉了脸,欲要辩驳。
谷清风依旧笑意盈盈,从容劝阻:“事实如此,张兄勿要动怒。不信,你问问阿青。”
青影一脸平静,在两人的注视下点头称是,仿佛谷清风说得天经地义,半点没有被骂“令人不齿”的自觉。
张泽将目光转向天乙,见他同样不曾反驳,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就是默认了。
谷清风接着说:“影卫多在暗处行事,为出行隐蔽,通常黑衣蔽体,黑巾遮面,不显踪迹,不露容貌。也因此,如天乙这般的衣着打扮,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耻与为伍。”
这话讲得太直白,张泽心头发堵觉着难受,不自觉移动身体隔在谷清风和天乙中间,好像这样做了,就能叫天乙,叫自己好受一些。
难怪初遇时谷清风眼里仿佛没有天乙这个人,同行多日亦不曾同天乙说过一句话,更别提正眼去瞧。
当时他还不甚明白,现在看来,没把天乙赶下车,而是让出地方同车而坐,已经是谷清风忍耐后的结果了。
“天乙的好又岂是那些庸人能知道的!”张泽不忿地撇嘴,看似怒极之下随意放的狠话,其中的真心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谁胆敢看不起天乙,我定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