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生新到班里那天,时夏不在学校。
她请了假,假条上写着家庭原因。
具体什么家庭原因,班主任杨洁问了一嘴,但见时夏抿着唇有些不想开口的模样,并没有深入追问。
她爽快地批了假条,安慰她:“放轻松,大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你只用专心眼下。高三了,放不得一点松。”
时夏轻言细语,表情很淡,“我明白,谢谢老师。”
杨洁以为她是故作坚强,离开办公室前,时夏听见她对别的老师说:“唉,这么懂事的孩子,真是难为她了。”
时夏这个月来频繁请假,平时上课总容易走神,连班上的学生都看出来她状态不对,杨洁几次想跟她家长聊一聊,哪知道时家的家长没有一个肯接电话。
好在时夏本人态度很端正,保证会及时修正状态,绝不落下成绩。
究其一反常态的原因,时夏只是红着眼睛说父母最近不太开心。
至此,杨洁就明白了。
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三女生,本可以有一片光明坦途,却因家长的不懂事背上了这么重的思想负担,实在令人心疼。
但杨洁不知道,时家其实早在五年前就散了。
出了校门,往右走300米,再穿过一条小巷,外面就是马路。
星期三的上午,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这条路上基本没人来往。
时夏一边脱掉校服,一边咬着皮筋,校服往书包里胡乱一塞,双手将一头黑发向后拢高,简单扎了个马尾,一改在杨洁面前的温软腼腆,整个人一下利落了不少。
即将走出巷口,手机响了。
时夏接起来,叶兰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死丫头还不快点死回来!搬家公司都来了!”
时夏眉间微蹙,眼神略冷:“马上。”
是的,时夏要搬家了。
一高的档案里,时夏父母双全,家庭美满,有个幼弟。
这些信息中,除了他们四个人的姓名,其他基本都是杜撰。
除此之外,时夏还隐瞒了自己有个哥哥的事实。
时昭比时夏大三岁,高中辍学,除了吃喝*嫖*赌,他最擅长的就是跟叶兰变着法的要钱。
如果叶兰没有,他会让她来压榨时夏。
这次搬家就是因为时昭在外欠钱不还,人家找上门来,叶兰没钱还,又不想被讨债,只好搬家。但一个合心意还廉价的家哪里这么好找?时夏倒是无所谓,偏生叶兰明明穷得叮当响,眼光还高得不行。
这大半个月,时夏为了这件事腿都要跑断了。
小区楼下,叶兰抱着时佑,正指挥着司机往车上运家具,颐气指使的模样仿佛她还是时太太。
“欸你轻一点!那东西可贵,都是实木的!还有那个沙发,那可是真皮!”
司机嫌她聒噪,不耐烦地皱眉,“我还要怎么轻,你又不帮忙,我不这样抬哪里抬得动,你真心疼你这些沙发、柜子,多出点钱再请两个人来帮忙嘛!”
“嘿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你没看我抱着孩子吗?!我是没给你钱还是少给了,花了钱你干不好活我还不能说了是吧?我请你来跟我吵架的?你赶紧的,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你讲不讲理啊,你请我来拉货的,哪条写了我还得帮你搬家?要不是看你带着孩子,我才不管这闲事!”
“你还敢狡辩?!老娘投诉你信不信!”
“好啊,你投啊,老子今天就不给你搬了!”
司机是个硬气人,偏生叶兰不晓得怎么说软话,眼瞅着两人的矛盾就要升级,时夏赶忙上前打圆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师傅您别跟我妈计较,天热,她一个人带孩子难免急躁,您喝点水消消气。您是要帮忙是吧,我来我来。”
时夏突然出现,先是从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运动饮料,跟着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最后直接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一套操作给司机看得目瞪口呆。
叶兰见状在旁边阴阳怪气:“要你早回你不回,害得老娘白受一通气!”
时夏正跟那实木柜子较劲,闻言侧眸,声音沉了不少:“少说两句,你不渴吗?我包里有水,自己拿。”
叶兰撇撇嘴,拿了饮料不吭声了。
胡搅蛮缠的偏心妈妈,懂事乖巧的贴心女儿,她书包上的校徽还是一高的,那可是S市无人不知的好学校。
司机不由感叹,啧,人生啊。
手里的饮料冰凉,一下就浇灭了司机心头的怒火,见时夏独自盘动柜子着实吃力,他立刻上前,豪迈道:“还是我来吧。”
有时夏在中间调停,之后的搬家过程变得很顺利。
新家在三楼,没有电梯,司机也不怕耽误时间,热心肠地帮她们把重东西都扛了上去。
时夏十分感激,临走的时候多往司机手里塞了五十块钱。
司机不要。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这么懂事,千万别被你妈影响,好好读书,将来肯定能有番作为。加油!”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善意与鼓励让时夏在原地愣了半秒,随后,她扬起笑脸,脆生道:“我会的,谢谢您。”
……
搬家很累,收拾东西更累。
叶兰基本没有动手,将时佑哄睡放在房里,她便晃出去寻找这个小区里的麻将室。
等她再回来,天都黑了。
东西基本都已经归置好了,听见门响,时夏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