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寡言的伙计冷不丁开口。

就见马车穿过市集，停在了一家大户门前。

苏恨水闻声抬眼一瞧，那想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右眼陡然生出一股针刺般的痛楚，钻心难忍，眼角更似有温热溢出，模糊的视线内，就见这处府苑中隐有一团黑气笼罩，如墨如雾，盘踞不散。

他心头一沉，却是想起那画中除了众生百态的人，也有魑魅魍魉的鬼。

“老弟，等我见过镇长后，咱们去镇上的酒楼小酌几杯！”

车里的人却没察觉到异样。

“刘老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咱们就此别过，改日再聚！”

说完，苏恨水没理会对方的反应，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快步绕进一条窄巷，等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抬手往右眼一擦，眼中天地，瞬间染红，手背上更是斑斑血迹。

“嘿嘿嘿，都多少年了，这眼睛又作妖了！”

回头又看了眼那户人家，才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并不是他不想与那班主交好，而是他这一脉忌讳颇多，其中一条便是，“生不与人为伍，死勿与鬼同行！”

要知道天底下最不详的就是尸体，生前积怨，死后更是凝晦气不散，阴秽非常，再有尸气、腐气，积诸多不详之气于一身。

而他这一脉，终年与尸体打交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是晦气缠身，不详至极，倘若与人亲近，若无一些特殊手段，就怕对方倒霉是小，丢命是大。

一路走走停停，沿街打听，苏恨水来到了镇尾。

就见这里是一片密林，林中坟包不少，大大小小不下百来座，半掩在落叶之下。

这里便是飞鱼镇的“义冢”所在。

所谓的“义冢”，其实就是收埋无主尸骨的坟地。

苏恨水找了条小路，一直走到坟地深处，就见立着一间木寮，破破烂烂，勉强够遮风挡雨的。

“有人么？”

他走近一瞧，破落的木屋里只有一病入膏肓的褴褛老汉正脸色发青的躺在上面，双眼黯淡，显然一副油尽灯枯的将死模样。

察觉到有人进来，老汉眸子轻动。

“收尸人？”

“能不能在你这里暂住几天？”

苏恨水问。

老汉收回视线，无神的望着房顶，嘴里虚弱的说：“反正我也快死了，你不如做做好事，为我收尸，这地方我就送给你了！”

苏恨水点头。

“好！”

听到回应，老人原本微弱的气息猛的急促起来，胸膛也剧烈起伏起来，弓起的身体像极了紧绷的弦。

苏恨水见状不禁叹了口气，他握住老汉右手，轻声道：“唉，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今日我便度你一程，但愿你死后莫要生怨，早入轮回……诸善男子，如过去无量无边不可思阿僧祇劫……”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痛苦不堪的老汉，此刻竟慢慢平和下来，而后缓缓合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