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黑暗的小院,多了十几个灯笼,被照的异常明亮。阮妩在房门口的位置眯起眼扫了一圈,低下头,才抬脚向外走。
只是一个露面,就听院中带着四方帽的女观主喊话:“观云,大人要搜查要犯,你过来等待,不要妨碍大人公务。”
“是,师父。”观云是她当众出家的道号,阮妩应了一声,向着观主的方向走去。疾风吹来,宽大的道袍四散飘忽,她用手压住袍子的同时,也感觉有蒙蒙的雨丝飘飞下来。
而在她离开门口的那一刻,前方的队伍就有几人出列,小跑着奔过来,与她擦肩而过,冲进身后和两旁的屋里。
阮妩低头碎步前行,穿过大片摇曳的灯影走去观主的身后。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响动声,她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惊心动魄数天,她也门清,爹这些年在越州收集的贪腐证据,应该是被钱良才知道了。他们如今盯着自己,目的就是想找到被爹藏起来的证据。
可她真的冤死了!自己的事情都忙得要死,她哪有空掺和爹那些乱七八糟,证据是什么?毛都不知道好吗。她数次明示暗示,可对方显然不信。
爹和大哥都不在,她一个小屁民,跟堂堂州府刺史角力,最危险的结果就是钱良才急眼,铤而走险偷偷抓她审讯。亦或者爹找到后,他们抓自己去威胁,那她就真的凉凉了。
敌人的思想工作是做不通的,她也没证据去告状。为今之计,她打算跑路,先苟住小命,寄希望能扛到爹回来救命。
春夜的雨滴刺在皮肤上,湿冷的感觉让她一激灵回过神来,余光就看到进屋搜查之人陆续出来。
年幼的小道士,居所偏僻又简单。进去搜查的几人快步返回到头领身前,立身站好。没有回避他人,语速极快的汇报,里面都有什么,全部检查完毕,没有可疑。随后,这群人全体撤离。
雨花已经渐渐增多,所有人行动迅速的消失在远方。
阮妩松了口气,回到房间再次收拾妥当,将丫鬟打发回去休息。她站在房门口,看着粗壮的雨线拍打到地上,等到远处院落的灯光一一熄灭,视线中一片黑暗,她才拴好房门,重新回到后窗前。
前车之鉴,她先把窗户关好。她才重新打开暗门。拎起袍子,举着油灯走下台阶,灯火渐渐照亮密室深处盘膝而坐的黑衣人。
刚才来的人没有翻找纸张书册,没有来盘查她们。这次搜查的目的已经确认无疑,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家伙。可他们谁能料到,这混蛋不是躲在道观的某个角落,他是威胁一个可怜的,孤苦伶仃的小道士,帮他藏在这里。
心中腹诽不止,阮妩却不动声色的站了一会,眼瞅着黑衣人没反应,只能主动轻声询问:“侠士,外面的人都走了。”所以,您老能不能赶紧滚蛋?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静。
等不到答案的阮妩上前,蹲在他面前。比起刚才,如今这人已经正常许多,呼吸平顺,露出来的眼眉舒缓,上身挺得笔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再看不出丝毫异样。
闯入时就知道这人身材高大,体型修长,蹲下的阮妩依然需要仰望。
男子墨黑的发丝全部束在头顶,只用一根黑色的缎带缠绕。贴身的夜行衣虽然是纯黑色,可那柔滑光顺的材质是上好的月锦。
扭伤的胳膊还疼呢,她可没胆揭人家的面罩,只是看了眼那比自己还长的睫毛,她撇撇嘴,就起身后退,坐在台阶上。
“这是在做什么呢?疗伤解毒吗?”看着眼前之人的姿势,与前世那些武侠电视一样,她猜测的同时,也在脑中飞速盘算。
这个世界有武功,她的父兄都在练。她本来也是满怀热情,不求飞天遁地,好歹也能仗剑天涯。可爹爹那对据说靠着天生神力抡起来的大锤,就直接把她劝退。没有博大精深的内力,只靠着每日耍大锤?
这幅身体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女,每日镜中看着自己越发出众的眉眼,她都满意的不行,变成膀大腰圆的抡锤大婶,她要不要活了!家传不给力,这是导致她今天一招废的主因。
当然,这不是重点。她回想两人的打斗,凭直觉,这人武功比亲爹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她看着眼前武功不知道多高的大侠,满心算计着,这位敌人的敌人,能不能凑过去硬交个朋友?
升起希望的眼睛借着豆大的油灯,又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这么久了,完全没动静。对于这个疑似的友人,她决定摆出良好的态度恭候。于是她安稳坐着,不敢再出生打扰,只是默默地琢磨,等下要怎么套近乎。
油灯噼啪发着响声,不多时,暗室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