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此时算是了然,自己那时缠绵于病榻、气若游丝。
天后实在是没有辙了,这才告诉他初九其实还残留一缕仙魂,被上清收纳回了聚灵囊,假以时日或许可以重塑仙骨,应劫重生。
或许天后也没料到,那个神魂俱灭的白衣少年真的能回来。
*
“师尊,师尊?”
元昭见上清在那里闭目打坐也不理他,只能是起身围着他捣乱。
之前总是听初九说着师尊这,师尊那的,元昭又知道上清真人是亘古时期的第一批始神,不由得心生敬畏仰慕之情,脑中浮现的是一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世外高人模样。
那一日元昭去天族的宝库挑了好些仙器,然后随初九来拜访上清真人。
当时昆仑山下只站着二人,一个是身形伟岸面目冷峻,穿着一袭玄色长袍的赤发少年,映着烈阳,那头发比那骄阳还要红一些。
还有一个看着稍微年轻些,穿着青色的长衫,眉目如画,那双桃花眼让人瞧着就像时常含着笑意似的,即便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元昭知道那个赤色头发的是自小将初九带到大的大师兄,感情甚好,旁边那个看着稚嫩些,想必是初九曾跟他提到过的十师弟,是最晚拜师的,性情乖戾,让上清真人很头疼,可面前这人瞧着倒不像是个不好相处的...
哪成想他猜测了半晌,结果却是让他大跌眼境,那个青色长衫,看起来比初九还要年轻个几百岁的,竟然就是仙寿已然万万年的上清真人。
后来初九与他说,师尊修的是长生驻颜之术,即便是羽化之日,面容也不会衰老分毫。
后来逐渐混熟了,元昭断定,上清容颜不改跟他修习的法术关系不大,倒是跟他不靠谱、不着调,挺大个岁数整天连跑带颠儿嬉皮笑脸,还爱聊八卦、扯老婆舌有很大关系。
*
“师尊?”
没反应。
元昭用手指怼了一下上清的肩膀:“师尊?”
“嗯?”
元昭叹了口气:“你别这样,我又不会怪你。”
“那就好。”上清真人松了一口气,也不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扮深沉了,他起身在柜子里翻着些什么,不一会拿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笑着递给元昭:“这是我炼制的上等丹药,你拿着去治内伤吧。”
“不用。”元昭呲着小虎牙坐在刚刚上清坐过的蒲团之上:“我年轻,恢复的快。”
上清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个小匣子塞到他的怀里,一脸的郑重其事:“收下吧,兴许以后能用上。”
*
元昭百无聊赖的在上清宫走来走去,搞东搞西,弄得那些瓶瓶罐罐叮当作响,上清不禁皱了皱眉:“你能不能稳重一些。”
“啊?”元昭回过身,并不打算掩饰:“我有点紧张。”
上清笑了笑,觉得大可不必。
“他虽然不似从前,却该是好相处的,从他对我的态度来看,还是认我这个师尊的。”
言外之意,也许他还能承认他和元昭的这段关系,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需要一段时间缓冲。
不过想到白九曜第一次见面就将人家打成重伤,刚刚那番话似乎有些立不住,颇有睁眼说瞎话的嫌疑。
上清接着说道:“性子的确不似从前了,冷了些,话也少了。”
上清如实说,希望这些话可以打消元昭心中的顾虑,可他又不敢说的太言之凿凿,毕竟他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现在住在九离宫的人,跟他自小养到大的小狐狸确实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单从性格方面来看,简直是南辕北辙。
初九幼时便被送上了昆仑山,那时的他身体及其虚弱,虽是青丘山的少主,可他灵根残缺,根基也不稳,又因体质孱弱,时常病痛。
上清真人善于制丹,那些极品灵药一股脑儿的都喂了这只小狐狸,倒是保的他能够平安无虞的长大。
长大了的初九容貌清俊脱俗,性子却是活泼的,在这终日沉寂的昆仑山上,与那些日日寡言,除了修炼就是闭关的一众师兄弟比起来,他倒算是一股清流。
他又很黏人,整日跟在上清的屁股后面絮絮叨叨,虽然是只几千岁的狐狸了,可那脾气秉性还是如稚童一般。
许是他陪伴在身侧的时日长一些,上清最疼爱的便是他。
元昭说道:“我最初见他时,也是冷冷的。”
上清在一旁解释道:“他接触的人少,认生,熟了便会好些。”
“的确是。”元昭点了点头,又转头问道:“那如今呢?”
上清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一阵心虚,他错过那眼神抿了抿嘴:“不知道。”
元昭走上前来一屁股坐在他的面前,抱着手臂眯着眼睛,审犯人似的看着他:“想当初我在麒麟洞口遇见他,又救了他,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吧?”
上清不说话了。
“记得我第一次来昆仑山,得知天机盘在你手上,我让你帮我占卜天命,你百般推辞,那时我就心生疑虑了。”
元昭往前凑了凑,撇着眉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天机盘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所以,你早帮我占卜过了,对吧?”
瞧着上清的神情,元昭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立马跳起来:“哦!你们师徒两个一起算计我!”
“不是,不是。”上清连忙摆手,心中暗暗叫苦,这哪里是算计啊,不过就是抢了和合二仙的活儿罢了。
上清‘嗖’的站了起来,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初九并不知情!”
元昭不禁觉得好笑,他挥了挥手,说道:“我自然晓得,那小狐狸虽然长得好看,却傻不拉几的...”
话音刚落,屋内光线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挡住了天际的光,似有一股低气压缓缓升来,连带着周围都是死一般寂静,那沉闷的气息一下子就堵住了人的心口,直叫人喘不过气。
“殿...殿下...”开阳小声的提醒着。
“啊?”元昭侧过头。
开阳撇着嘴角,用食指指了指门口。
刚刚元昭的位置是正对着主殿,背对着门口,正在以受害者的身份在那‘拷问’始作俑者,正洋洋得意不知所以,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款款而来的玄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