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是江南豪族,富甲一方。
曲老爷生前,除原配夫人外,还有四位如夫人。
曲阳是曲老爷的嫡长子,庶弟庶妹各有一双。
曲夫人出身官宦之家,虽是庶女,但配给曲老爷这样一个普通商人,却是真正的下嫁。
曲夫人嫁给曲老爷后,操持家事,相夫教子。
不论是公婆,还是丈夫,亦或是府里的下人,任谁提起,都得夸上几句。
奈何曲老爷年纪轻轻就没了,在一次外出谈生意的途中被强盗所害。
老太爷老夫人不管事,曲夫人一肩扛下整个曲家,不但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连万丰粮行也经营得蒸蒸日上。
当前,虽然曲阳已经接管了粮行,但掌家的仍是曲夫人李梦如。
卢文喻缓缓醒来,发现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来这是他和曲阳的新房,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
随后,卢文喻松了口气。
恍惚间,他记得自己没有脱鞋,没有盖被子,只是随意地躺在床边。
那么,这是……
卢文喻不由地看了眼内室的门帘处。
曲阳收拾好外间的床榻,听见内室传出声响,便走到内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文喻,你起了吗?”
卢文喻微微一愣,腹诽了一句“谁允许他直呼我名字了”,而后装作紧张地站在床边,缓缓说道:“起了。”
“那我进来了。”
曲阳边说边掀帘子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低头看着脚尖的、局促不安的小媳妇。
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有胆子给他下毒的?
还是说,他有两副面孔?
曲阳说道:“一会儿我们需要去前院正厅向母亲敬茶,会有丫鬟引导你该怎么做。”
“好的。”卢文喻微微垂着眸子,心里始终绷紧了一根弦。
曲阳对他说:“我爹走得早,祖父祖母也相继去了,府里和粮行都是娘一个人在打理。我虽然有帮忙处理些粮行的事务,但我身子骨弱,能帮上忙的地方有限。你若愿意,可以帮娘分担些。”
说这番话,曲阳存了几分试探卢文喻的心思。
卢文喻静静地听着,先是诧异地愣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一副你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的乖巧小媳妇模样。
迎荷在屋外敲门叫起:“大少爷,大少夫人,你们醒了吗,该准备去敬茶了。”
在卢文喻惊讶的目光下,曲阳迅速脱下鞋袜,靠坐在床头,脸色变得苍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进来吧。”声音有气无力,哪还有刚才的半点精气神。
迎荷盼菡两个丫鬟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他们梳洗。
曲阳连声咳嗽了起来,卢文喻见两个丫鬟站着没动,犹豫了一下,上前为曲阳拍了拍后背。
突然,曲阳咳出血来,惊得两个丫鬟花容失色。
一个帮忙扶着曲阳躺下,一个急忙跑出去找人请大夫,还有通知夫人。
不多时,曲夫人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三位如夫人和婆子丫鬟们。
曲阳虚弱地说:“娘,儿子不争气,身子不中用。”
“不许胡说,会好起来的。”曲夫人心疼不已,用手绢抹了一下眼睛,“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好身子。”
曲阳长叹一声,挣扎着费力地想要下床,“我还要陪文喻向您敬茶。”
曲夫人看了眼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的卢文喻,说道:“就在这里敬茶吧。”
说罢,曲夫人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立刻有人拿了蒲团过来,还有倒水端茶的。
卢文喻从善如流地跪在蒲团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敬给曲夫人:“娘,请用茶。”
曲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接过这杯儿媳妇茶抿了一口,赠给儿媳一对上好的玉如意,语气温和:“以后你就是我们曲家的长媳了,望你们日后能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是,谨遵娘教诲。”卢文喻低眉顺目,看上去十分乖巧。
二姨娘对曲夫人说道:“大姐,不知我们是否有幸,也能喝一杯大少夫人的茶?”
“咳咳咳!”
不等曲夫人应声,曲阳就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曲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走到床边,只担心地顾着儿子。
卢文喻掩下心底的疑惑,也挪向床边,像关心丈夫的新媳妇一样。
曲阳的目光只停留在曲夫人与卢文喻身上,“娘,我乏了,让屋里的人都散了吧,这里有文喻就行。”
曲夫人不放心地多看了曲阳几眼,仔细地叮嘱了卢文喻一番,而后挥退众人。
二姨娘等人脸色各异,不得不先行告退。
曲夫人看着卢文喻扶曲阳躺下,这才离开。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曲夫人悄悄地弯了弯嘴角。
混不吝的小子,她可是他亲娘。
他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想什么。
这些年,曲夫人看似对府里暗藏的危机一无所知,放任那些跳梁小丑不管,不过是想留给儿子亲自收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