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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杨英退下,怀恩从帘后出来,见朱辞远仍端坐在那里,双目闭合,神色平宁,已磨得有些光亮的紫檀佛珠在他指尖中一颗一颗地拨过。怀恩看出殿下此刻心情大概很差,他虽不喜表露心绪,但怀恩这些日子下来也摸索出了些,他每次沉郁之时,都喜欢拨弄这串佛珠,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怀恩静静地看着面前端坐之人,眼眶酸涩。她方才在内室听着,当听到他在杨英面前袒护自己时,她差一点就想站出来同他坦白一切。她将来路不明的药下到茶水中,他却还这般护着自己,想想自己真是狼心狗肺。可这一刻,她还是退缩了,坦白一切之后呢?且不论贵妃那边,殿下是宽厚,可真的能原谅一个明知可能是毒药还是下入他茶水中的奴才吗?他会信任自己吗?还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是退无可退了。
“看够了吗?”朱辞远突然出声,吓了怀恩一跳。
殿下难不成还长了第三只眼?怀恩心中腹诽。只得讪讪道,“谢殿下宽恕奴才。方才若不是殿下,奴才怕已被拉出去打成肉酱了。”她只作没听出杨英话外对朱辞远的敲打之意,她想,这种时候装傻总是对的。
“我没说要宽恕你。”朱辞远睁开眼看着她,目光不算是很和善。
怀恩听罢蔫蔫的,抬眼怯生生地看着他。
朱辞远不动声色地偏过眼,手中的珠子也停下了,“去把我的竹尺拿过来。”
怀恩想起他是有这么把竹尺,好像是练楷书时打格子用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竹尺找出来递给了朱恪。
朱辞远修长的手指握着竹尺,另一端点了点她的手背,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怀恩有点懵。
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试探性伸出一只手。
“另一只也伸出来。”
他惯常温和,现下脸色端肃起来,还是很让人害怕的。怀恩只好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一竹尺带着风毫不留情落下来,啪,很清脆的一声。
怀恩疼得立马缩回手,眉头皱成一团。她没想到薄薄的竹尺威力竟然这么大,原本以为以殿下温和的脾性,即便真要教训人也是和风细雨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朱辞远见手缩回去了,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怀恩捱了一会儿,果然顶不住,又乖乖伸了出来,眼见高高的竹尺又要打下来,怀恩吓得本能地缩回了手,这一下便打空了。
“奴……奴才的手今日好像有他自己的想法。”怀恩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却不大敢抬头。她低头揉了手心一会儿,心想今日自己怎么这么娇气,那日那么多荆条她不也一声不吭地扛下来了?还是因为心里是很信任他,知道自己即便缩回去,他也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么。
怀恩想起他该是最吃这套的,便泪眼汪汪地抬起头,见对方面色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差,试探性地辩解道:“奴才今日是吓坏了,奴才怕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此事先不提,我今日要的什么糕点?”
“啊?”怀恩摸不到头脑。不是栗子糕吗?是吧……
朱辞远见这奴才还在磨蹭来磨蹭去的,有些生气了,将竹尺搁了下来,“你去把吴祥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