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研究，夏油杰就越觉得有趣。

青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而对方也毫不在意，仍由他来来回回、一点一点的注视。

很有理性。

看来对人类的容忍程度，也比其他咒灵要高。

在离开前，长着翅翼骨角的恶魔并没有彻底消除里香，而是将仅剩四级实力不到的咒灵反丢给了主人。

他甚至在观察少年后莫名地留下一句话。

“——你连拒绝死亡都能做到，为什么不再【拒绝】一次？”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去救比求我还要更难呢？”

“……”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夏油挑眉，兴致盎然地旁观。

那神色凄慌的少年一愣，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可在看向身边气息逐渐微弱的咒灵后，乙骨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不。”

那双温柔下垂的眼睛里，罕有地燃起坚定的情绪。恶魔颔首低眉，沉沉注视着他很久。

虽然夏油不能十分理解这番简短对话，也不知道那种没骨气的小孩有什么亮眼之处。可从中也能看出，恶魔不止沉着冷静，本身还具有思考评判的能力。

同时事实也被清晰不过的摆在面前。

实力恐怖，智力过高，这样的存在绝对不适合以咒灵球的形式降服。

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夏油杰在体验过破面的“响转”后这样想道。

作为咒灵操术的术式使用者，却不能拥有这样的咒灵……实在太遗憾了。

……

在使用响转抵达房顶后，夏油步伐没乱，气息稳得不像是首次体验瞬间移动，甚至走在无人的房顶上时心情愉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是个不错的谈话地点。”青年赞道。“看来恶魔先生喜欢站在高处。”

“第一时间就选择这里，是因为过去生活在很高的地方吗？”

乌爾奇奥拉没有作答，只是晃动着长尾，算作默认。

破面已经发现，在面对夏油杰时基本不用开口。这个人类对于同胞冷酷，可却对他有着奇妙的倾诉欲，就算不说话也能找出想听的答案。

“一直叫恶魔先生。恐怕也不太合适。”

夏油还在继续，他礼貌地问道，“该叫你什么好呢？”

“……”

他不想与头一次见面的人类交换姓名。

没有意义。

而且夏油杰也绝不是喜欢交友的类型——他只是对他另有所求而已。

深翠绿色的眼瞳毫无波澜，乌爾奇奥拉始终没有回答，他只是有些失去兴致。在落地后收拢翅翼，目光远远地落到教学楼下的操场上。

凭借黒翼大魔的超绝视力，他能清晰看见下方那喧嚣热闹的人群，那些明亮喜悦、意犹未尽的脸。

先前似乎听见了津美纪的名字，但乌爾奇奥拉目光所及，并没找到少女的身影。倒是伏黑惠混在一大群学生当中，却格外显眼。

太格格不入了，一个人孤狼似的立在树下。抱着手臂不时朝这里眺望，绝对称不上是开心的神情。

……好像也从未见过少年肆意大笑、跟同龄人打打闹闹的模样。

直到夏油都忍不住犯嘀咕，下面那群吵死人的臭猴子有什么好看之际，乌爾奇奥拉才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袈裟青年。

“你之前说，我还可以变得更强。”

“这句话说得不错，可问题就在于，”黒翼大魔说道。“能让我感到满足的事物很少。”

他低下头，漠然地看着胸口的虚洞。那里大得吓人，呼呼得透着冷风。

虽然滞留在现世已经长达三个月，可惜的是，破面至今都没有找到填补之物，甚至产生古怪的欲望，越发不满足。

“所以你说能带来的【极限】，指的是什么？”

“杀戮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不代表我不会去做。”绿瞳中的冷酷破冰乍现，一览无余，“如果给不出合适的答案，我用我的方式来解决这份食欲。”

“你不会想去亲自见证的，人类。”

“……”

夏油下意识地扯开嘴角，眼睛明亮有如鬼火。

在破面的灵压之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发白，连额角的汗水都凝结成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相信我们，吾等盘星教为你带来的【极限】，绝对是令你满意的惊喜。”

身披袈裟的人类青年，最后带着古怪的笑意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恶魔，在垂下眼眸后，终于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拍得相当劣质、就是把相机扔出去也拍不出这等模糊效果的照片。

但是乌爾奇奥拉依旧看到那快成残影的蓝色，矫健流畅的身姿，白色的面具。

不会错的，这是——

“能赶在咒术界和高专的那些人前头找到你，我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夏油弹了弹指间的照片，薄薄的纸片轻巧滑入黒翼大魔的骨爪间。乌尔奇奥拉没有拒绝，而是收拢起来。

“看来恶魔先生很满意这份惊喜。”

“喜欢这样的特级咒灵吗？吃掉的话，一定能达到你的【极限】吧。”

骨翼开开合合，似乎又是默认。夏油的笑容越深。“既然如此，我就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盘星教的大计。”

“为了让虚伪的人类不再那么虚伪，建立一个彼此坦诚的乐园。”

“我们需要你的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