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德低头凝视少女，她看起来很像学院里那些贵族同学，有着精心呵护的头发和肌肤，每一寸都是没有受过风霜的娇嫩，即使身上的裙子是最简单普通的款式，但材质也绝对不是平民买得起的。

这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

西奥德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偏偏这样一位贵族少女却和一条金利斯鱼联系在一起。

匪夷所思。

而西奥德不喜欢任何超出常理的东西，那会让他觉得，麻烦。

伊芙见少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心想：这是心软了吗？

这时，少年动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左走了两步，然后从绕过了伊芙跨出了大门。

“？”

伊芙哽住，她连忙追上去。

“我真的会变成一条鱼的！”

“……”

“我会被抓住，然后被吃掉的！”

“……”

“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

少年沉默地向前大步走，一点都不在意身后追着的少女的控诉。

伊芙眼中慌乱和紧张褪去，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的背影。

他修长的背影，像极了雪地里的松树，浑身上下都是冰，透露着冷酷无情。

但是，伊芙不信西奥德真的冷酷无情，如果真的心狠，刚才就不会在面对醉汉的时候把她拉开。

他的戒心太强了，强到完全抗拒接受自己这个意外。

伊芙抿了下唇，不再说话，她跟在西奥德的身后，看看他到底要把自己这条鱼丢到哪里去。

…

西奥德住在港口附近的平民区，出了家门绕过两条巷子就来到了一条沟渠旁。

他看着因为雨水上涨了不少的沟渠，回过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少女说：“顺着这里，游十五分钟就能回到西伯利海。”

少女看了眼那漂浮着杂物的沟渠，眼中满是抗拒和害怕。

“能不能不要把我放生，我会乖乖的，我不想当鱼……”

“我会被吃掉的，会死的……”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蹭过去，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衣袖拽了拽，软软嚅嚅地说：

“我真的会乖乖的，我吃的很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突然变了回来，等我弄清楚了，彻底变回人了，我就不会赖着你的，我保证！”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大眼睛里噙着泪水，生怕他真的把自己“放生”了。

西奥德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紧紧拽住的袖子，小巧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这样秀气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握，就可以折断。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弧度很轻地点了下头。

伊芙松开了手，惊喜的捂住了唇，“谢谢你——”

她的感激还没有表达完，就看到少年转身就把铁桶里的金利斯鱼倒进了沟渠！

“……”

伊芙暗暗咬牙，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西奥德看了眼那湍急的沟渠，转身离开。

他走了两步，听到了身后传来“噗通”的声音。

他转过身，就看到一道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砸进了他的怀中。

“啪——”

金色的鱼尾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一样，重重拍在了他的脸上。

一股海鱼独有的咸湿味道让西奥德皱起了眉。

他正要将鱼丢回沟渠，一双冰凉的小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不要丢我，我还有一个用处，我可以帮你消除霉运！”

怀中的鱼不知何时变成了少女，她紧紧搂着西奥德，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原本就苍白的小脸，现在更是白的有些透明，金色的卷发凌乱的犹如炸毛的长毛猫，眼里满是惊恐和委屈。

少女生怕他再把自己丢掉，急急地开口，“是真的，我看到了你头顶有灰灰的乌云，我可以帮你的！”

“……”

西奥德微微低下头，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情绪，不是疑问，也不是惊喜，而是审视。

他在审视这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奇怪少女是否在说谎。

伊芙注意到，西奥德浅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道金光，但是因为消失的太快，她来不及辨认出那是什么。

不过，伊芙察觉到在这金光出现的瞬间，她有一种灵魂被穿透的感觉。

她没有躲闪，瞪大了双眼，泪汪汪地憋着嘴与他对视。

少女的双眼此刻就像是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不需要费心去揣摩，就能看出她心底的情绪。

委屈、害怕，还带着责怪。

西奥德想起了刚才那一击鱼尾。

他想，或许此时的她正在心中控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