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之前,楼昭去了一趟御书房,借口请安求见延熹帝。
不出意外地,被挡在了门外。
内侍监卫信亲自出来,面上客客气气地,对她道:“陛下今日事务繁忙,公主孝顺,心意领受,便不必见了,且回去吧。”
楼昭抬起眼来,不着痕迹地,将那卫信上下打量了一番。
书中写,卫信貌丑。但实际上,此人生得五官端正,虽并不十分出众,但眼尾嘴角的线条天生微微上扬,即便面无表情时,看起来也很和蔼可亲。
大约延熹身边美人如云,正常人的相貌便可称之为“丑”了。
卫信看着憨厚老实,私底下却子孙成群。自然不是亲生,但那些子子孙孙,可个个都比亲生还要孝顺,只因他深受延熹信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远超皇帝的子女。
宛平骄纵惯了,在她眼中,卫信再怎么位高权重,归根结底,也只是她父皇身边的一个阉奴,平日里屡有轻慢。原文中,沈宴被禁足,她来找皇帝求情,却吃了个闭门羹,便迁怒卫信,赏了他一记耳光。卫信好声好气将人送走,转身却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去御前伺候,延熹帝知晓内情后,对宛平更加不满。
楼昭无意与此人交好,却也不想无事生非,平静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倒是卫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莫测。
心道:宛平公主近些日子,似乎安分了不少?
联想到皇帝这段时间的转变,卫信心中冷笑,丽贵妃一脉,竟也不全是草包。
这日暮色降临之后,楼昭披一身藏青氅衣,戴上兜帽,静立在二皇子府后巷,待芳若敲响门扉。
一个老仆悄悄开了门,低声请安后,提着灯将主仆两人往院内引。
才绕过长廊,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带刀的青年男子,正静静看着这三人,待他们走近了,才淡淡开口:“陛下有令,着二皇子沈宴禁足自省,任何人不得探视。”
楼昭面不改色,走到那人身前,嫣然一笑:“慕大人,果真尽忠职守。”
青年男子名叫慕离,相貌周正俊美,身材高挑精瘦,气质凛然不侵,他是龙虎卫将军,这段时间配合大理寺调查史正辅命案,大约是从某处得了消息,知道楼昭要来见沈宴,便等在此处,想要阻拦。
得了公主意味不明的夸赞,慕离丝毫不为所动,只平静地要求:“还请公主立即离开。”
宛平的性子,岂是一个区区三品武将能够左右的?楼昭对他的话,亦选择置若罔闻,足下脚步丝毫不做停留,经过慕离身侧时,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分明在说:本宫偏要进去,你又能如何?
慕离拇指微动,“锵”地一声,顶开了佩刀的刀鞘。
楼昭却伸出手,将那刀重新按回去,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道:“都知道慕大人清正,倒也不必如此迂腐。本宫忧心皇兄,只是来探视一眼,说几句话就走。便是当真闹到父皇跟前,他也不至于为这点儿事来责罚我,反倒可能怪你多事。”
慕离与她目光交接,沉默了片刻,才放下了佩刀。
楼昭便往沈宴所住的正院走去,慕离不声不响,也跟了上来。楼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他跟着。
时辰尚早,正院中灯火通明,只是气氛似乎有些紧绷。
远远的,楼昭便听见一阵嘈杂。
伴随数道瓷器坠地时的脆响,屋内传出一道怒吼:“滚出去,都给我滚!”
房门随即被推开,五六个仆从鱼贯走了出来,个个面如菜色,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
那些人见了楼昭,有些意外,却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跪地请安。
声音里都还残存着一些不安。
楼昭挥了挥手,叫他们退下,自己迈过门槛,向屋内走去。
迎面飞来一个玉色杯盏,楼昭连忙侧身避过,那杯盏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碎裂的悲鸣。
“说了都滚出去,谁还敢来找死!”
沈宴发丝散乱,神情有些癫狂,待看清来者是自己的妹妹时,目光微微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确认,发现果真是她,竟露出心虚一笑,低声道:“昭昭,你怎么来了?”
楼昭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愣了一下。
沈宴却已经奔到她跟前,抓着她手将她上下检视一番,连声问道:“没砸到你吧?受伤了没有?都是那些刁奴,惹得我心烦,不然也不会没看清是你。”
楼昭挣开他的手,道:“我没事。今日进宫看了母妃,她叮嘱我来看看你。”
沈宴立刻安抚她道:“你让母妃放心,我没事,很快就能进宫给她请安了!”
他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心虚。
等在门外没跟进来的慕离,将他们的对话听得真切,闻言露出讽刺一笑。
楼昭没留意旁人,只看着沈宴的眼睛,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史正辅的死,跟你有关吗?”
书中这段剧情一带而过,只有些隐约的暗示,楼昭并不确定真相如何,需要从沈宴口中得到确切的事实,才能敲定接下来行动的方向。
沈宴听到那名字就炸了,眼神阴霾了起来,愤怒地抡了抡拳头:“那个卑贱的家伙,死了也不叫人安生,听说他的头颅被马蹄踩碎了?当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