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方先生,”侍者微笑着半躬下身,走在前方引路,“二位这边请。”
这家京城知名高档酒店是江姐当年与丈夫相遇的地方,夫妇俩便决定将婚宴也定在这里举行。富丽堂皇的宽阔宴会厅中,宾客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大多在热情地互相攀谈着,酒店水晶顶灯照映下的一张张脸上挂满或真挚或虚伪的笑容,人人各有心思。
但当陆云川与方楚熙一同出现的那一刻,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两人的身上。
陆氏,在京城商圈的地位无需多言,是属于任何人都想攀附一把的金大腿。但陆氏投资项目的眼光一向十分毒辣,特别是这个陆氏新任掌门人,简直苛刻到令人发指。
但在场的企业家也都心知肚明,陆氏对参与的项目出手是出了名的阔绰,如果真的能被他们选中,那么整个项目未来的投资就再也不用发愁,只需要按班就部地开发下去,坐等盈利就可以。
上前搭个话,就可能获得日后数不尽的好处,更何况陆云川每年出席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种珍贵的机会几乎令在场的商业人士都有些蠢蠢欲动。
方楚熙用余光注意到一些人的靠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跟陆云川商量来婚宴的事情,其实压根不用商量,陆云川现在的状态堪称他说什么听什么,方楚熙讲完婚宴邀请的下一秒,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楚熙自然也不喜欢这种很多人凑过来搭话的场合,但忍一晚上也就过去了,总比他的消息被轰炸好。
而且他一向是陆云川身旁的陪衬和背景牌,当陆云川被簇拥时,他只需要安静地站在旁边或坐在角落里就足够了。
他依着习惯,打算先去附近空着的酒桌落座,但还没等他转身,陆云川已经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角:“去哪儿?”
方楚熙看见男人那双茫然无措的眸子,想起他肯定是忘了应对这种场合的经历,便解释道:“一会儿肯定有很多人过来跟你搭话,我先去附近等着。”
陆云川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略微落下几厘米,又补充道:“那你不要走远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方楚熙回想起过去陆云川与他人攀谈的时刻,往往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大多时候都是宴会即将开始,他才会千里迢迢地回到他身边,与他扮作一对假模假样的恩爱情侣。
于是他没将陆云川的一会儿放在心上,转身去不远处落座。
宴会厅中央是新郎新娘的舞台,白色软缎布撒上层叠的玫瑰花瓣,上面还撒了些点缀用的金色粉末。方楚熙提前看过江姐发给他的婚纱样式,知道她今天会穿着拖尾长达两三米的星空婚纱,在只有一束聚光灯打来的舞台入口出场,这画面倒是很符合许多小姑娘结婚时的浪漫幻想。
其实方楚熙身为男人也未尝没幻想过婚礼的场景,他曾在梦中目睹他与陆云川交换对戒,即使明知道是梦,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眼尾发烫。醒来后看见鸦色的夜与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才想起他们似乎连一对婚戒都没有。
方楚熙过去在很多场合被人问过为什么不带婚戒,他都是淡淡一笑,一句“不习惯”敷衍了之。
事实的真相是陆云川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而他曾经看过许许多多的定制款式,却都在最后确定的那一瞬望而退却。他都不敢想象,如果陆云川拒绝他送出的戒指,他会身处怎样一副满盘皆输的场景。
方楚熙敛下眸子,安静立在桌旁的侍者立即很有眼色地为他倒上一杯清茶。他轻声道了谢,抿了一口,觉得四肢百骸涌上暖意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尾调拉长、令人有些不舒服的声音:
“哎哟,这位不是……方大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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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川站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听着耳边传来的恭维讨好,偶尔低低地“嗯”上一声。
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几乎可以俯视四周任何一个人,微微低着头时眉骨下压,再加上毫无弧度的唇角,便看着高深莫测又难以接近。
但实际上他只是有点儿烦躁,为什么这群人还没说完,为什么这段无聊而浪费生命的时间不能让他拿来看老婆,为什么他不能立即去坐在老婆身边……
但想起方楚熙的约法三章,他还是难耐住了心里蚂蚁爬一样的难受劲儿,面无表情地听这群善于将老鼠吹成猪的生意人表演各种唾沫横飞。
“陆总,幸会啊。”一个中年人终于从人堆之外挤了进来,陆云川瞥了他一眼,没记住他的长相。四周的人于他而言跟一棵白菜没有任何区别,全部一个样儿。
中年人的额角还挂着细汗,笑容愈发洋溢,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紧张:“鄙人是钟情珠宝定制公司的老板,我们的首饰定制是当前国内顶级的,尤其是对戒设计……”
陆氏的生意并不涉及珠宝领域,他话还没说完,陆云川就已经想把目光转向下一个人。然而他的动作在听见“对戒”二字时,生生止住。
他记得从他醒来后,从没见方楚熙或自己戴过婚戒,手指上甚至连戒指圈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他顿了两秒,在中年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沉声道:“说说你们的戒指。”
中年人喜出望外,立即应下:“好、好的!陆先生,我们的定制对戒已经做了十多年,是绝对有质量保证的品牌,每一对的款式都绝对独一无二!我们请的是法国从业四十年的大师,祖上是给皇室做珠宝的贵族,还有专门从意大利请来的顾问……”
陆云川今晚全部的耐心大概都用在了这位珠宝定制公司的老板身上,等他介绍完,便微微一抬手里的酒杯:“等婚宴结束后,跟我的秘书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