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没料到人都聚集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见门里的人齐刷刷扭头来看自己,他竟是憋红了脸,局促地笑了笑。
艳如桃李,清风醉人。
被他遮了门口的光,众人眼前却都更亮。
年纪最小的也最沉不住气,章壁刚刚的惊恐害怕顷刻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不似凡间的美人。
晨风过处,拂起美人披散的青黑长丝,一缕长发调皮地贴服在那人脸上,衬得那脸色更白,更惹人疼,洗得发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比龙袍都惹眼,竟是仙气飘飘。
章壁痴痴凝望:“真好看啊。”
章停勾臂捂住他的嘴,礼貌地说:“小孩子没见识,别见怪。”
所有人又齐刷刷看向章停:你说啥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章停石破天惊的第二句也出口了:“你是人吗?”
所有人倒抽冷气,一个个木雕泥塑般僵在原地,没人敢去直视门口那人的表情变化。
那人一怔,随即笑得更加明媚灿烂:“当然,我是人,不是怪物。”
低沉的嗓音带着久未说话的哑,如风拂面,听得人耳朵里痒痒的。
按了暂停键的众人如蒙大赦,全都放松下来。
冯山秉持大无畏作死精神凑到门边上下打量他:“你真是人?”
那人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低低“嗯”了一声。
冯山立马挺直了腰杆:“哪有人一晚上长高十几公分的。”
那人眨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懵懵懂懂。
章停扯开冯山:“你先让人进来。”
侧身把人让进屋内,章停谨慎地向往张望,时候尚早,没有村民在他们这晃荡。
他把门一关,拉着那人直奔章壁的房间。
那人瞄了眼那只握在自己手腕上白净漂亮的手,耳朵尖尖有点红。
众人不明所以,巴巴在后头跟着。
章壁卧室的窗户正对后院,依稀能瞧见那个还没完全填平的井。
章停放开人,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怎么称呼?”
那人右手指在左手心偷偷划拉着什么,听见章停问他,他急忙说:“我叫萧臣。”
像是怕章停跟他一样划拉不明白,他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平整的床上一笔一划写下“蕭臣”两个字。
章停注意到“蕭”是古时写法,运笔间颇有几分力道。
礼尚往来,章停也在床上划下自己的名字,省得对方瞎琢磨。
萧臣恍然,左掌心下意识在衣服上蹭蹭,生怕被人发现他刚刚划拉错了。
章停假装没瞧见,指了指窗外那口井。
“你和我都是被人从那里头挖出来的,我是挖井赶上类似地震的震颤被埋在下面的,你呢?”
门口的章壁紧张地揪住冯山的衣角,小小声问:“我哥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冯山贴他耳边给他上课:“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哪有时间拐弯抹角,得先弄明白村里的异状跟他有没有关系。万一真是他搞出来的,村里一怒之下要烧了他祭天,咱们管是不管?”
章壁想辩解一句“村里真没那么迷信落后”,可又一想昨晚那触目惊心的大血坑,事情肉眼可见地往不科学的方向发展,谁又能保证村民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萧臣望向那口井,表情讳莫。
章停也不催他,等他自己开口。
僵持间,前院有人大呼小叫着跑进来:“章二哥,章二哥。”
二叔和二婶慌忙去迎,二婶临走前推了章壁一下。
章壁懵了,跳着脚冲进自己的房间转圈圈,最后翻开一个躺式大木柜,从里面掏出一堆玩具。
“藏这,藏这!”
章停还没反应过来,萧臣已经被章壁念经似的催着钻进了木柜里。章壁用锁把柜子锁上,自个儿鞋都没脱跳到床上玩那些很不符合他年纪的儿童玩具。
冯山敲敲自己脑壳,询问似的看章停。
章停摊了摊手。
二叔二婶回来得很快,一瞧屋里这样也有点没明白。
二婶用口型问:人呢?
章停和冯山动作一致指向木柜。
二婶气得跺脚:“我让你们别在门口杵着,都进屋待着去,谁让你把人锁柜子里了,赶紧放出来。”
二叔也被逗乐了:“这是咱家,街里街坊谁还能硬闯进来是咋地。”
满脑子木架炭烤活人的章壁愣了半天,赶紧跳下床开柜。
“打,打不开。”
钥匙捅进去却打不开,章壁傻眼了,这才发现刚才忙中出错拿错了锁,柜上这把是放窗台上的旧锁,钥匙早不知道哪去了。
章停脸色微变,这柜子打造得很精细,几乎没有可供空气流通的缝隙,成年人在里头至多五分钟就会窒息。
没在地底下憋死,倒在个柜子里憋死,开什么玩笑。
二叔着急忙慌去找工具撬柜子,章停试图撬锁,可章壁紧张之下把钥匙别折在锁眼里,整整齐齐,根本拔不出来。
章停敲击柜面:“萧臣,能听见吗?”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能。”
中气还算足,章停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