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敲门声,而是好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继而是更多人出门看热闹的响动。
她心觉不对,吱呀打开房门,逮住一个仰首张望的女人:“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凉亭那边,好像来了人砸场子。”
女人堪堪说完,不远处立马有人接话:“什么砸场子,分明是在发疯……听说还是凌霄山弟子!”
凌霄山弟子……月梵?
那个清冷又高傲的恶毒女配,发疯砸场子?
*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接话的青年乐师声称自己刚从凉亭那边过来,有幸见证了这场骚动的始终。
说罢还拿出一颗浮影石。
“一切原本顺顺利利的,直到来了这个女人。我当时觉得她好看,想用浮影石记录一番,没想到……你们自己看吧。”
谢星摇顺势低头。
入眼是无比熟悉的景色,青枝长藤团团簇簇,倒映在碧青色的水波粼粼之中,石桥尽头的凉亭巍巍而立,檐角飞翘,雕出双龙衔珠。
此景清幽静美,然而当视线触及那道立于亭中的人影,方才惊觉一切景物都黯然失色。
女子相貌极为年轻,青丝粗略挽在脑后,只着了身毫无缀饰的白衣,偏是这般打扮,生生衬出她身形纤长、气质脱俗,泠泠如冷月照寒江,高洁不可侵。
许是看得呆了,拿着浮影石的人双手轻轻一抖,待画面再度平稳,谢星摇看清她的容貌。
柳叶眉瑞凤眼,红唇不点而朱,抿出一条浅浅弧度,肤色瓷白宛若凝脂,有金灿灿的日光洒落其上,好似明珠生晕。
大美人。
谢星摇毫不吝惜对美人姐姐的赞美:“好优雅,好漂亮。”
青年乐师神色复杂,幽幽瞧她。
与此同时,画面里的神仙姐姐深鞠一躬:
“各位婚礼制作人你们好,我叫月梵,来自凌霄山,学艺时长五年半。接下来是我的舞台展示,希望制作人们多多支持!”
这话术,这语气,这无比熟悉的九十度鞠躬。
谢星摇后背发麻,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十分不祥的第六感。
她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眼见女子垂首低眉,素手纤纤,缓缓捧起一把显而易见价值不菲的琵琶。
以抱吉他的标准姿势,动作流畅,摇滚一般狂浪不羁。
——所以为什么是抱吉他啊!
管家直白发问:“姑娘,琵琶是这样拿的吗?”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制作人。”
月梵挑眉,红唇上扬如小钩,妖冶而瑰丽:“秘密,让女人更美丽。”
“难道她也——”
浮影石中的场景太过离谱,温泊雪眼角一跳:“她会弹古代的曲子……不对,她会弹琵琶吗?”
“她应该不至于想不开,当众唱现代流行曲吧?虽然穿越小说里经常写,主人公用一首《水调歌头》惊艳四座什么的……”
谢星摇脑子嗡嗡响:“但其实古时候的唱法和流行歌完全不一样。”
“她都快自导自演一出修真界101了!”
温泊雪看得战战兢兢:“你觉得那群评委会让她过吗?说不定她能和那些小说女主一样,被认为是个‘有趣的女人’呢?”
又是一个深受穿越小说荼毒的单纯小青年。
谢星摇轻轻叹口气:“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古人认为脑子有病,当场赶出去。不过问题不大,她顶多唱一唱流行情歌,总不可能玩说唱跳街舞,把现场弄得一团糟吧。”
恰在此时,清绝矜雅的女修用力一拨琵琶弦,喉音如山泉潺潺,淌入心扉:“一,二,三——”
“哟、哟,站在生死边界,唱出我的宣泄,庇佑无边仙界,除尽恶鬼奸邪,在这幻夜从不幻灭,缘起缘灭看我杀魔不见血!”
谢星摇:???
谢星摇大受震撼:“说、说唱,还是双押?!”
只一瞬,月梵熟稔撩起长发,眼中媚意横生,忽地挺直身板、双手下压:“来左边儿跟我一起画个龙,在你右边儿画一道彩虹!”
温泊雪:???
温泊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街、街舞,还是——”
眼看浮影石中的人影整个向下,双腿高抬两手变换,身形如陀螺般飞转,吱溜溜转出残影。
温泊雪:“托马斯全旋?!”
谢星摇目露惊叹,由衷感慨:“厉害,真是个好有趣的女人。”
温泊雪双手掩面,不敢往下看:“你怎么把台词说了……可评委们好像不这么想啊。”
在一片如谜的沉默里,从扫堂腿跳到霹雳舞的神仙姐姐被一群家丁架走了。
被架走的神仙姐姐奋力挣扎,临走时高声呼喊:“别啊,再给一次机会,我还会唱明月几时有!”
——为什么还真有水调歌头!
月梵语有怒意:“你们会后悔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串频道了吧你这!
温泊雪的表情很难用言语描述:“她不会有事吧?”
“问……问题应该不大。”
谢星摇擦擦鼻尖汗珠:“出了这种事,顶多丢人而已,难道还能说她有伤风化,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这位兄台,”温泊雪一个头两个大,抬头望向青年乐师,“浮影石里的姑娘乃是我二人旧识,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青年惋惜低叹:“这位姑娘举止古怪,不少人称她有伤风化、脑子有问题,或许已被山中野猴附身,提议送去净身驱邪。”
野猴倒也不必。
谢星摇深呼吸:“这也不算太糟糕。驱邪而已,不会受苦,要是被关进大牢,那才麻烦。”
青年用力一拍大腿:“嘿,神机妙算,又被你猜中了!这姑娘闻言勃然大怒,打趴好几个试图抓住她的家丁,如今已被押入监察司的大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