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端药过来,见她坐在妆镜边,很小心地擦拭眼角,不由叹了口气。
薛菱放下帕子,拧着鼻翼,一口气喝完药,恨不得把药碗丢到天边。
平芜给她轻揉太阳穴,“娘娘,邓太医的意思是,您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心思重,头疼才会愈发厉害。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的药会更苦。”
薛菱抿唇不语。
平芜知道她的心思从何而来,理解她的为难,只能点到即止:“奉安宫那边,陛下还没消气,娘娘不如去看看?”
薛菱垂眸,纤指攥着衣袖,极小声地说:“陛下看见我,就更难消气了……”
她离开之前,将陛下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那分明是厌恶。
平芜欲言又止。
薛菱实在不想去,平芜没法勉强她,服侍她睡下就出去了。
细雨下到半夜,终于停了。
夜深人静,庭中开始回荡着阵阵虫鸣。芙蓉纱帐之中,薛菱捂着额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喝了药,晚上反而更疼了,像是被锥子顶住天灵盖,疼得她想哭。
“娘,我疼,好疼呀……”她用力捂住额头,“怀远,我疼……”
可是寝殿里黑漆漆、空荡荡的,母亲不在,无人哄她入睡,更别说秦王褚怀远。
进了宫,就只剩她自己了。
寝殿的门吱呀开了又关。薛菱摇摇晃晃地走出寝殿,坐在凉亭中,想借夜风舒缓疼痛。
假山池沼,亭台楼榭,偌大的栖梧宫什么都有,薛菱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虽然昭宁帝给了她贵妃的位份,还顶着朝臣的口诛笔伐,给了她皇后的栖梧宫。
昭宁帝不是秦王,她不想要。
湿润冰凉的夜风吹过头顶,总算缓解了她的头疼。薛菱抚着额头的手指总算放松下来,想着邓太医叮嘱她不要受凉,不禁苦笑。
她可真是饮鸩止渴。
恰在此时,一双修长的手抚着她的额头,轻柔地给她揉按,力道恰到好处。
薛菱一惊,连忙要站起来,却被来人按住肩膀。
她仰头,霎时呆住。
“……陛下?”
从她进宫的那天起,就只有她去奉安宫的份,从没见过他来栖梧宫。
他怎么来了?已经消气了?
“爱妃这是什么表情?”
亭中只悬着一盏随风飘摇的宫灯。浓郁的黑暗中,他的语气颇为不满。
薛菱慌忙低头,乖乖坐好。
昭宁帝见她听话,神色便放松下来,一边揉按一边问她:“朕都让人传话了,你怎么不过来?”
薛菱有些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他吩咐了平芜,只得小声解释:“妾怕触怒陛下,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昭宁帝冷声说:“只要你乖乖听话,朕能怒什么?”
薛菱知道,再说下去,不免说到先前的不快。再加上已是深夜,万一勾起他的心思,没人帮得了她。她便不接话了。
昭宁帝冷笑一声,已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时候倒机灵起来了?怎么在朕面前像块木头?”
他习惯性要捏她下巴,指腹擦过她颈边时,心头蓦地一动。
方才他悄悄过来时,只看见她柔软浓密的长发间露着一抹凝脂似的白。
刚才没多想,只顾着安抚她,别让她躲开。此时甫一触碰,便有些爱不释手。
修长的指节擦过她咽喉时,她下意识扬起头,想躲着他的手,却露出颈下细腻的瓷白,犹如引颈待戮的羔羊,柔弱而无助。
薛菱无比庆幸头顶只有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