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叶犹清抿唇,笑得温和。
少年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转身,沿着宫墙溜走,很快便消失不见。
叶犹清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高高耸立的甘露殿,这才离开。
很快,皇帝又下一道旨意,赐叶犹清同卫衙内伏月初成婚,比之前的伏月中旬又早了半月,于是距离成亲的日子立刻近在咫尺。
至此,全京城都知晓了这门亲事,但皇家有命不得妄言,故而人们只敢在私下谈论,有人为叶家嫡女抱不平,同一个据说不能人道了的男人成婚,叶家嫡女这还是头一个。
但大部分的人不过是隔岸观火,甚至想着看这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一时间,京城呈现一种怪诞的现象,茶馆酒楼人满为患,但都不大声说话,靠着眼神交流,热闹而又默然。
而漩涡中心的叶犹清,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同往日一样闭门不出,偶尔出门也是前往金陵斋,小坐片刻便回府。
不止如此,仲夏月末,叶家甚至开始准备嫁妆,购置红木箱,据说堆了一庭院,俨然一副要出嫁的模样。
人们酷爱看大户人家的子女吃瘪,何况叶犹清表现出的这般迟钝,于是等着看笑话的人便更多了。
然叶犹清这边不急,却有人替她急。
秋水殿中,几个宫人围在厢房门口,手里端着碗碟水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怎么了?”女声响起,身着华服的周子秋从殿外走来,立在几个宫人身后。
宫人们闻言,急忙回身跪下,攒眉道:“娘娘,辞柯姑娘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只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我们几个担心,又不敢进去看”
周子秋担忧之意挂上眉梢,挂满指环的玉指一挥,示意宫人们下去。
“春红,碗碟留下。”周子秋说着,从春红手中接过托盘,敲了两下,推开房门。
昏暗的房中拉着帘子,显得更为黑暗了,女子穿戴整齐,正坐在榻上,对着眼前的几块糖果子发呆。
“辞柯。”周子秋缓步上前,将托盘放下,“怎么不吃东西。”
“姑母。”辞柯被她的话语吓了一跳,随后身子渐渐放松,摇头不语。
“她那边,还没有消息?”辞柯轻轻问。
“没有。”周子秋回答,她转身坐在辞柯床边,“正准备嫁妆,应当是,接受了罢。”
她要成亲了,她没有来找她。辞柯眼眸低垂,心里不知为何溢满了委屈。
她又有什么资格委屈呢,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念头。
“辞柯,你果然还是”周子秋长叹一口气,“你为她做的,她知道么,敢去动皇帝的人,你可知万一查到你头上,就是我都保不住你?”
“你胆子太大了。”周子秋半是责备道,拿起茶杯放进她手中。
“姑母放心,我往后不会再想别的,不过是还有些恍惚。”辞柯说着,将茶杯放下,她会想办法断掉这荒唐的念头,不能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周子秋看着辞柯,几分泫然,低声道:“若不是姑母,你也不会如此。”
“怎能怪姑母呢。”辞柯闻言浅笑,面颊几处两片比她笑容还浅的靥窝。
“姑母,我想出去走走。”辞柯说着,拉了拉周子秋的衣角,当是祈求。
“不许去寻叶犹清,她既然要成婚,你就得断掉才是,否则于你二人皆是不好。”周子秋低沉了语气。
“不会的。”辞柯轻轻说,“我只想去金陵斋坐坐。”
是夜,因为下月便是伏月,故而如今的天气,已然像是燃灭的炭火一样,憋闷着蒸人了。
叶犹清方才陪着赵卿柔说了会儿话,回到自己屋中,只觉得闷热不已,汗水淌得厉害,只能叫琴心拿来些冬日存在井窖中的冰,放在桌上降温。
她这几日看着闲,实则忙得脚不沾地,于是坐在冰块旁看着一张地图,圈出几个她尚存记忆的地方。
婚期提前虽然令她忙乱了些,但也不至于打破她的计划。
但就是辞柯那边,她总想着向她说几句,但如今她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难以找到机会接近,又生怕自己太过接近辞柯,会被皇帝怀疑。
便只能一拖再拖。
夜渐渐深了,叶犹清将地图牢牢记在脑子里,随后伸到烛火前烧掉,抬头看向窗外夜色。
没有月亮星辰,是个阴天。
最后一片纸张燃尽,叶犹清正欲起身,却听见屋外几声极小的声响,她顿时闪身贴在门边,警惕地看向门缝。
“谁?”她低声问。
“我。”十里的声音传来。
叶犹清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拉开房门,却看见一个什么东西被人扔进她怀里,触之滚烫,且柔软。
叶犹清下意识躲闪,任由那东西软软落了地。
她捂着胸脯低头去看,一身藕色衣衫,同躯体的颜色混在一起,显出骨肉均匀,冰肌柔骨,再往上看,双目紧闭着,如诗如画的侧脸在灯火下清晰。
“这丫头半夜缠着我睡不了觉,我只能将人给你带来。”十里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沾着酒气,一手撑着门,探进个头来,“放心,府门外盯梢的都被支走了。”
她说着说着,对上了叶犹清惊讶的目光,随后二人齐齐低头。
十里沉默了一会儿,道了声好梦,便摇晃着身躯离开。
叶犹清急忙蹲下身,握住女子手臂,将她醉成一滩水似的身体从地上拉起,落在臂弯:“辞柯?”
“叶犹清。”只见女子呢喃说着,伸出手摩挲上她肩膀,如同向上攀附的藤蔓,直到额头碰到她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