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一心恐慌生怕找不到贵妃而受牵连,如今说什么也信得,派出两人带回刺客的同时回宫禀告皇帝而其余人则跟在叶犹清身后一同前往断崖。
谁人都知道皇帝对这位贵妃有多偏爱,自知若是贵妃有碍,他们有一个说一个都逃不过皇帝的怒火。
不过这些侍卫是上山搜寻的故而不曾骑马速度很慢,而辞柯担心周子秋,几乎“一骑绝尘”没一会儿便只剩她二人奔跑在山路上。
这座山峰虽高但修了路,故而虽然到了半山腰就得舍弃马匹但还不算难走。
叶犹清体力尚可但辞柯走到一半便已经气喘吁吁,可她一声不吭继续往前爬叶犹清也不好相劝,只能陪在她身后,一刻不停。
不知走了多久辞柯终于双膝一软,险些跪倒。
“歇歇吧。”叶犹清实在看不下去,喘息着道。
辞柯脸颊发白双腿打着颤摇摇欲坠她眼睛盯着路边,忽然从不起眼的草丛里拿出一枚发簪。
她盯着那发簪,喉咙微动。
“太好了,证明我们没有扑空。”叶犹清松了口气,伸手将辞柯拉起。
“叶犹清,你说姑母会不会”辞柯茫然道。
“不会。”叶犹清说得笃定,“十里在。”
“十里姐姐来了?”辞柯抓住叶犹清的手,方才还灰暗的眼中亮起一道光。
“嗯。”叶犹清安慰着,笑道,“若不是你这段日子一直躲我,也不会认不出她来。”
辞柯将那手松开,咬了咬唇。
叶犹清见她神色有些落寞,便岔开了话题,往四周瞧了瞧,找到一些尘土上杂乱的脚印:“看这些脚印还未被风吹散,贵妃应当刚刚经过不久,前面的山路不多了,当心些。”
辞柯闻言,眼神定了定,扶着山壁继续向前,一时间脚步极快,竟叫叶犹清都跟着跑起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歇息了几次,头顶的月光好似被一层薄纱蒙上,只在层云后露出淡淡的圆形光晕,导致地面的所有景物都罩上一片朦胧。
二人终于到达了山顶,绕过一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山顶如同被刀剑削过,削面平坦,棱角锋利,地面长着软软的绿草,长绒毯一般向前延伸。
刀光剑影也同时印入眼帘,钢铁反射出的白色在夜色中凌空划过,交织成细密的大网,最终在一声厉呵下落下。
伴随着这声厉呵,最后一个蒙面人的身影也徐徐倒下,一地尸体横陈,身旁的辞柯猛然捂住了嘴。
只见远处的断崖边,只剩三人且还立着,一人手中握着剑,剑尖似乎在往下滴着什么,另外的是个男人,正一手环过女子脖颈捏着下颚,另一手按着女子肩膀,眼看着便要将人推下去。
“姑母”辞柯喃喃道,身体顿时冲向前,却忽然被什么人拉住。
叶犹清下意识用手臂挡住辞柯的后仰,敏捷地拔出柳叶簪,待看清眼前之人后,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身材瘦削矮小,眼睛黑白分明,头发绑成男子发髻,端的是个少年。
“六殿下?”叶犹清压低声音,十分意外。
辞柯也愣在了原地。
“姐姐。”那少年轻轻道,松开拽着辞柯的手,转而拉着叶犹清往后退了退,“别去前面。”
“你怎么在这?”叶犹清用气声问着,回头看了眼僵持着的三人,他们似乎在紧张地谈判,不曾动作。
“我偷听到侍卫向父皇禀告说贵妃可能在此处,而姐姐又先一步赶来,就抢在侍卫前偷偷出了行宫,想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少年一双眼睛紧盯着断崖旁,一步步拉着叶犹清后退。
“算是报答两次恩情。”少年说着,指了指身后另一条往下走的岔路。
“何意?”叶犹清伸手拉过辞柯。
“这座山崖名为狗头崖,因为其下有一块狗头状的凸起,距离崖顶不过半丈。”少年快速道,“狗嘴处是镂空的,连着一条山洞,若是贵妃坠崖,正好会从狗嘴处滚下去,此时若有人在洞口接着,极可能将人救下。”
闻言,叶犹清和辞柯对视了一眼。
悬崖边上,十里正慢慢屈膝,将手中长剑放在地上,一看便知是被那蒙面人用周子秋的命要挟,丢下武器。
这么看来,余下的这蒙面人,想要自己的命多过想要周子秋的命,那便好办许多。
叶犹清自知在场三人唯有自己习过武,六皇子虽说也有功夫,但毕竟年岁小,身量也小,若是接不住人,恐怕就要比翼双落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可否”
“放心。山洞入口用柴火盖着。”六皇子声音有意低沉,雌雄莫辩,说罢便蹑手蹑脚走上山崖。
上面有十里和六皇子,叶犹清心里便有了底,于是拉过辞柯,二人一同朝着岔路跑去,没跑多久,果然看见了一摊散落的柴火。
将之拨开,就是幽深黑暗的洞穴。
“叶犹清。”辞柯忽然捏住了叶犹清衣袂,小声道,“他说的可信么?”
“我觉得,六殿下没有理由欺骗。何况贵妃在那人手里,十里能救最好,救不了,这便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法子。”叶犹清说着,反手将她细嫩的手掌包裹在手里,轻轻道,“来。”
辞柯被她碰到的手顿时泛起一阵湿热,不过事态紧急,二人都没再说什么,而是一同跃进了洞口。
与此同时,山崖上,大风四起,天空的云层已经被风吹散,露出比平地看着大了一圈的圆盘,森森照耀着断崖。
女子淡红色的衣摆被狂风卷成蝶翼,四面纷飞,她仰着纤细脖颈,红唇微微颤抖,眼中干涸,只能用余光看见眼前人的身影。
模模糊糊。
“再退后,否则老子现在就将这女人扔下去!”蒙面人眼白泛着赤红血丝,一副失了神志的模样,言语疯狂。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不过是为银子接了个活计,刺杀区区一名女子,便损失了几乎所有弟兄。
眼前高挑的女人身影,闻言慢慢后退。
她头发方才不知被谁砍断一部分,如今纷纷扬扬垂着,遮了一半平平无奇的脸庞。
而她浅色眼睛中的杀意,却令人心惊胆寒。
“放开她。我饶你不死。”女人声音嘶哑,犹如毒蛇吐信,听不出本来嗓音。
周子秋眼神已经有些绝望,她只能看见深蓝如洗的天空,还有一半的月亮,天地空旷安静,唯有对面人的嘶声,和大风呼啸。
死死攥着她下颚的男人的粗糙的手,正在蓄力,半只脚掌已经踏空,下面是不知多高的山崖,崖底乱石嶙峋。
就和她一样,一同摔死在山下吧。
不过,到底也尝试过鸟儿一样飞。
周子秋没有流泪,或许每晚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如今只剩下干涩,不知为何,眼前这朦胧的身影,越看越是熟悉。
熟悉的身形,只是不同于小十的,那般潇洒明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