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坊市多是些江湖人,时不时有几个赤膊大汉背着马具走进,破锣嗓子喊得震天响,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极多,烟火气十足。
叶犹清看着路边一对男女吵架,看入了迷,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然而身后赤膊大汉们的言语声忽然一个赛一个吵,总往她耳朵里钻。
迫不得已,叶犹清转移了注意,耳朵往那处伸了伸。
“你们听说没有,嗣荣王的事?”破锣嗓子道。
“你得消息晚了,二人被平了反,官府都贴了告示!”一旁有人不以为意。
“诶呀,此事哪个不知道。”破锣嗓子将马具扔到地上,压低声音,“我讲的是,上面忽然派出禁兵,往黄龙山去了。”
“黄龙山?”闻者皆是大惊,高喊一声后,被破锣嗓子拍了脑壳,吃痛噤声。
“小声点,此事乃是机密,若敢透露出去,当心挨刀子!”破锣嗓子低低道。
奈何叶犹清坐得近,耳朵又灵,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禁凝神,倒了杯酒,假意低头去喝。
“黄龙山不是接近西夏的地界吗?西夏多年无乱,难不成又要打仗?”有人疑惑道。
“并非打仗,派去的只是一小队官兵,应当是去找什么东西。”
“你哪儿听的消息,靠谱吗?”被打了的人同样疑惑道,满脸的不信。
“呸,我传出的消息何时错过,莫忘了老子妹婿是何人,专替皇家看军营的,比真金还真。”破锣嗓子往四周看了看,“而且,似乎还同嗣荣王有关。”
“嗣荣王不是死了七年了,总不会再活过来?”
“不是嗣荣王本人,反正就是同他有关,其余的我也不清楚。诸位就当听个乐儿,少往出说。”破锣嗓子说罢,拿起桌上酒碗,“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边依旧吵闹,叶犹清揉了揉耳朵,将一口没喝的酒杯放下,盯着眼前的街道出了神。
这几日,她不禁有了大胆的猜测,自己脖子上的风华坠,恐怕真的便是召集那失踪铁骑的信物,那么秦望一心想求到风华坠,便是也想收编那队铁骑?
她忽然想到了原著,秦望最后确实带兵去往边关,屡战屡胜,还获得个小战号,这么说,便很有可能是抢了原主的风华坠,先一步寻到了那队铁骑?
她不禁揉了揉眉毛,这么一来,事情便更为诡谲,如果皇帝忽然得知了那队铁骑的去向,消息便很有可能来源于秦望。
万一秦望后来知晓了风华坠便是原主送他的定情信物,那皇帝也会知道。
想到这里,叶犹清凝了眼神,虽说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是自己的计划也需快些提前。
万事诡谲多变,何况她早已适龄,定会被逼着婚配,没有秦望也会是旁人,不管皇帝或是太后哪一个指婚,她便是逃都逃不得。
何况距离书中赵卿柔死去的那个冬天,已经不过一年半,对了,还有辞柯。
命运这艘大船注定朝着风暴前行,但是这次有她在,她会努力改变航向。
喝光了剩下一点酒,叶犹清往桌上扔下几个铜板,便起身离开了。
府中很平静,她在赵卿柔房中陪她说了会儿话,眼看着赵卿柔面色越来越红润正常,往日瘦弱的身体也重新丰满起来,她心中顿觉欣慰。
晚上回房,热水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燥热,便沉沉入睡。
梦中却并不平静,全是些残破的片段,陌生的山林,女子在野兽的爪牙下哭泣挣扎,依山傍水的行宫内,歌舞升平。
众人欢喜举杯。
红衣女子从山崖坠下,刀剑叮当中,柔软的身躯怆然落入云雾,隐匿不见
叶犹清顿时惊醒,身躯弹起,猛然掀开薄被,睡前洗干净的身体满是汗水,她大口呼吸着窗外吹入的夜风,等待心跳平静。
虽说只是梦,但是每个画面都太过真实,俨然是从前看过的原著的片段。
可那不是明年夏天么,为何如今会这般慌张。
叶犹清嘟囔着,擦去额头汗水,重新躺下,可辗转反侧如何都入不了眠,心里总像是吊着块石头,只觉得岌岌可危。
最后,她还是暗骂了一句,披衣起身,看屋外月色正好,便穿好衣裳,出了门一路溜达,同往常一样走到了金陵斋门口。
大门没锁,她便推门而入,进门便闻得浓郁酒香,心知定是十里又下了酒窖,便往后院而去。
果不其然,酒窖的门正大敞着,闻着便十分醉人,叶犹清轻手轻脚走进去,便在一堆堆的酒坛子旁看见了一身黑衣。
似乎听见了动静,十里警觉地翻身起来,正去摸腰间的刀,却借着门外月色看清了叶犹清的身形,松了口气。
“小清?”她讶异道,“深更半夜不在府中睡觉,来这里做何?”
“睡不着。”叶犹清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已经偷偷装满的酒壶,往口中灌了几口,古时的米酒喝着并不会太烈,反而有种带着酸味的香醇。
“心里有事?”十里笃定道,走到门外台阶前坐下。
叶犹清想起了自己的梦,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过几日入夏,皇帝会去行宫避暑,辞柯和贵妃恐怕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