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崇光彻底没了脾气,原先还觉得这小狐妖聪明,如今却觉得他好像总是听不懂人话一般。
总不能让他承认自己是担心云知月因他昨日的话误会,觉得自己真的对他有意思;又担心对方因为自己发怒而委屈难过,以为遭到厌弃,所以纠结了一整日,特意寻了个借口来找他吧?
“朕只是让你习字,并非罚你。”傅崇光最后还是决定把话摊开来讲,省得对方又误会,半天聊不进正题。
“朕听说你今日遇见了萧璋,特来转告你,若是他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他从小被外祖母她们宠坏了,口无遮拦,无法无天,整个一小霸王。”
云知月起初惊讶,听到后头反而平静下来,“陛下的意思是叫我让着他,别同他起冲突?”
傅崇光再度皱眉:“朕不是这个意思。”
云知月却弯唇笑了下,语气中藏有几分讽意:“可陛下上回听说楚逸口无遮拦,便要替臣教训他,这回却让臣别‘一般见识’,宠坏这位小侯爷的,陛下也有一份吧?”
傅崇光时常惊讶于他在某些时候的敏锐,同时忍不住想方才为何又那般迟钝,总误解他的意思?
至于宠坏萧璋这件事,傅崇光没有反驳,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他父亲是我二舅,四年前在西疆,为了护我而战死。”
之后萧家二爷被追封忠义侯,萧璋这个独子就成了小侯爷。
云知月愣住,留意到傅崇光又一次没有自称“朕”,上次还是在吩咐萧瑜寻找赞回的时候,仿佛在萧家人面前,傅崇光永远只是外孙、外甥、表兄弟,不是一朝天子。
就像他每日傍晚一定会去康慈宫与太后用膳,云知月觉得他嘴上说着“谁也不信”,一副孤家寡人的无情模样,实际上却还是十分重感情,将家人看的很重。
也许正是因此,他才会十三岁就替先皇上战场,而不是让某位庶出的兄长去。
也正因如此,在先皇年迈宠信幼子、无视他的劳苦功高的时候,兄弟对他挥刀相向的时候,更加气愤委屈。
但云知月又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对方十三岁就上战场可能仅仅是因为有一颗好战的雄心,想要建功立业、平定天下,又或者是不愿意让其他兄弟掌兵夺权。
如今这般在乎萧家,也可能是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所有兄弟,如今只剩下萧家这门亲戚,才尤为珍视。
又或者,以上几种可能各占几分。
“外臣明白了。”云知月道,“往后遇见小侯爷,臣尽量不与他起冲突,不让陛下为难。”
傅崇光皱眉,他本意确实是如此,但云知月这么懂事,他又觉得是不是委屈了对方。
他沉默一瞬:“若他找你麻烦,朕也会教训他。”
云知月心说您这话可不太有说服力,反正他不信——不信自己有这个分量,能让傅崇光为他教训欠了人家父亲一条命的表弟。
但还是收下对方的好意,应了一声:“臣知道了。”
又道:“小侯爷那日在青楼教训了王兄,可是陛下的安排?”
傅崇光无力叹息:“那回确实是巧合,萧璋那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与那些狐朋狗友混迹青楼,又喜欢逞英雄,时常惹些麻烦。”
云知月笑了:“怪不得王兄一直没找到对他动手的人,是陛下替小侯爷瞒下了吧?”
傅崇光扬起下巴,故意道:“怎么?你要替你王兄出气?”
云知月眨眨眼:“不啊,臣觉得小侯爷威武,打得正好。”
他可不像傅崇光,搞什么兄友弟恭那一套,他巴不得乌虞乾自食恶果。
傅崇光料想小狐狸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必然不会对乌虞乾心软,眼中流露出赞许。
“朕还没问你,各国王子为何突然答应与赞回一块参加龙舟赛?”
绕了一大圈,终于提到正事。
云知月道:“不外乎威逼利诱。百漠班酷等人说是赞回分别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才愿意参与。但既然都知道赞回不再是羌牦王子,他们还打算从赞回身上图什么东西?”
他说着勾唇笑了下:“臣倒是觉得威逼的可能性更大。”
傅崇光:“为何?”
“臣故意诈了赞回,发现对方多半清楚刺杀陛下一事的真相,那么我如果是他,与其和诸国王子谈条件,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所有属国都参与了刺杀陛下一事,若他们不配合我赢得龙舟赛,我就向陛下告发此事,大家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不管诸国王子清不清楚事情真相,都会怀疑自己母国是否真的参与其中。在向母国求证得到答复之前,都只能受制于赞回。毕竟母国远在天边,陛下的怒火却可能近在眼前。”
傅崇光赞许地点头:“那你打算帮他赢?”
云知月俏皮地眨了下眼:“陛下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