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城时,傅雨旸就是分管老乔的业务。统管常务,他还是头一遭。但老乔信得过他,从前与他父亲攀交时就看得出,他们傅家的男人都是管事的好手。
当初傅缙芳可是不同意他们家小子同老乔走得近。年轻那会儿,政府牵头的商会上碰到傅缙芳,对方都眼睛搁到头顶上,瞧不上他们这流商人。
等于费恩·乔没够得上老子,够上了儿子。
乔傅二人生意合伙人的契机终究有点俗套。话又说回来,谁人不是活在俗套里呢。
彼时傅的女友,汪幼实小姐,旗下一名艺人出了点负面风波被围困在酒店里。事后汪总来公关料理,老乔等于卖了波人情,趁机助攻了这通危机公关。
算起来,汪小姐很通世故。后续还人情也是挟着傅雨旸来的。一来二去,乔傅之间才算打通了关节,老乔怎么算都是赢利的。单说傅雨旸的个人能力就够他买单了,再攀上他父亲那层关系,背后少不得一些人脉输送。
这也是老乔一味求傅来江南的缘故。后者根基在这里,傅老爹江浙这一块可有的是微时旧友从前同僚。
有他傅雨旸在,坏不过他来前的光景。
公事谈不拢,就干脆拿私事打岔。
老乔说,来前我还遇到汪小姐了,“她居然不知道你来江南。”
傅雨旸唇上的烟到头了,他接着再点了根,就着烧完的烟蒂,引火。
口里不经心的道,“她为什么要知道?”
“我原以为你母亲这趟事,你要感怀,破镜重圆的。”
“感怀有的是方式和方法。”
老乔最是个人精,附和他,“嗯,汪小姐适合做情人做生意伙伴,就是不适合过柴米油盐。你俩啊,就只适合在酒店里,没有灶台的地方。”
傅雨旸横他一眼,老乔摆摆手,得,不提不提。
有些人,不适合,千万别勉强。就做对遥遥相望的星子,各自闪烁明亮罢。
这第一遭闲话算是无疾而终了,老乔再闲心打听第二遭。
“我听说你高价收了栋旧房子。”这个三分之一同胞的老花花公子,平日一掷千金,倒也不怠于投资。别看他中文讲得利索,真正识字载文的,一概不通。
偏就热爱中国风,收藏古董字画。这还不够,他在B城和S城都有房产,都是古色古香的两进式中式庭院。
一向没听说雨旸有这方面的投资热情。聪明反被聪明误,老乔就以为雨旸有什么内部消息,“才来几天呀,这个档口收个老房子,不是正经的老宅就是有什么拆迁征收的风声咯?”
傅雨旸第二根烟燃到一半了,才想故技重施的,老乔给他摘掉了。一心问他,是不是,什么样的房子?
“你听谁说的,是他长了张狗嘴还是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听成这么岔。
这些人里,也就傅雨旸敢冲老乔动粗话、脏话。
出言不逊者起身要走了,包厢里挑开落地窗前绛色的厚呢窗帘,推开气窗,听闻到外面落雨还在继续。傅雨旸才想起通知Lirica,让司机先回去吧。
“那到底怎么说?”老乔好奇极了,他好奇雨旸先叫他那个干兄弟出面,然后不死心,又自己出马谈得房产绝对不凡。
他们圈内原本就在传煊赫国际的建筑大师最近名下一栋老宅要挂牌拍卖。老乔要雨旸交底,是不是就是这栋!
“费恩·乔,你他妈不八卦我能死嘛?”
还有,“许抒诚这厮,他想钱想疯了,谁都敢卖是吧!”
站在窗边的人,无端的烦躁,为身边人的僭越,也为这江南天堵不上窟窿的雨。
座上的老乔才不怕他生气,一味地叫嚣,“不管,你无论如何要带我去看看,什么样的房子值当你这么迷恋以致于……”
中文那个词他讲不出来。最后只能用德文概括,缄默你的秘密。
傅雨旸想,他大概是想说:讳莫如深。
老乔强调,他是认真的,这趟不带我去,下周我过来的时候也要带。
贺你燕居,
你逃不掉的。
机锋未尽,傅雨旸风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以为是秘书给他回的信息,拾出来看,微信通讯录上有个红1。
点开来,好友申请备注栏里清楚坦荡的自我介绍:
六家巷 周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