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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忙完汤子期火急火燎地收拾了东西。路面拥堵她直接让司机从三环外绕道,到了楼底下已经是晚上了。
八年前,何舒青和汤修荃离婚分居后,原本跟着苏青姥爷住在海淀这边的某研究院宿舍区。
何院士性格孤僻古怪上了年纪更甚,跟她们住了没两天就受不了了,又把他们赶了出来。
现下汤子期和母亲何舒青相依为命住在海淀这边的一栋中档小区里。
两室一厅的大平层,120平三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原本的书房是汤子期的弟弟汤稚晖在住,四年前汤稚晖车祸离世后为了怕母亲触景生情,汤子期又请人给重新整饬成了书房。
今天似乎有客人。
汤子期开门后,听到客厅里传来清晰的女声:“不是我说,姐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我的话不大好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汤子期脚步一顿高中一过滤就认出了这是小姨何丽云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弯腰换拖鞋。
何丽云叹气,惋惜地说:“你跟姐夫本来不是挺好的,怎么就离婚了呢?这样的男人还上哪儿找?我明白的,我前姐夫那么出色,现在让你退而求其次,是有些为难了,心态难免失衡嘛。”
她自顾自说:“可是你想啊,你都快五十了,总不能要求跟黄花大闺女一样吧?”
她话里行间都透着“你有人要”就不错了的意思,听得汤子期一顿冒火,加快了换鞋的动作。
何舒青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挺平和的:“我这样就很好了,没有再婚的打算。”
汤子期的生父汤修荃是个参谋部的大人物,何家却只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所以,这段婚姻当时一时传为美谈。
何舒青和何丽云是亲姐妹,不过相差了五岁,年轻时,何舒青率先嫁给了汤修荃,一下子从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家碧玉成了首长夫人,何丽云当时心里就不大对付,逢年过节却殷勤地来串门,但谁都瞧得出,她对何舒青不满嫉妒着。
好在后来何丽云嫁去了周家,姨丈还对她言听计从,日子顺遂,她心里这口气才平息了些。直到八年前何舒青离婚,何丽云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眼见这两年何舒青还是老样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幸灾乐祸就成了隐藏不住的优越感。
加上表姐周启兰和俞首长侄子的那桩婚事,这些年那股得意劲儿在人前都压不住,时不时就得上她们家显摆显摆。
她给何舒青介绍的那些所谓“中年才俊”,不是搬砖就是离了三四次婚的,一个塞一个的强。
何丽云还要再劝,汤子期甩着钥匙进了门:“什么风把小姨您吹来了?您前两天不是说表姐结婚在即,忙着张罗喜事吗?这可真是件好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都不用上班了,在家搓搓麻将就能安享晚年啰。”
暗讽比不过赤果果的明嘲,何丽云的脸当即黑了一大片,这瓜果也吃不下去了,挎了包就摔门出去。
“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没习惯啊?”何舒青起来,帮她整了整散乱的发丝,“瘦了。”
汤子期无语:“我每次回来,妈你都这么说。可我今早称体重了,比上个月回来那天足足胖了两斤。”
“是吗?”何舒青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
“真的!”
好在她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转眼,丢了个更麻烦的话题给她:“对了,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相了门亲,明天去见个面吧。”
汤子期一脸头疼:“相亲?这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有,你跟汤修荃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他怎么都是你爸!”
见她发怒,汤子期不敢再说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何舒青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明天下午,去见一见吧,人家家世不差,本人条件也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汤子期冷笑:“又是他那些得意门生?”不让指名道姓,她也不想说“爸”这个字。
汤修荃是参谋出身,对于作战指挥和统筹工作很有一套,工作很忙,平日常驻在西山指挥所。那地方平时不让进,只能里面人打假出来,什么衔位的人都一视同仁。
就算他这样身份的,也不让随便出入,何况是带人了。
何舒青工作单位在海淀这里,也很少回那边看他。明明在同一个城市,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加上汤修荃的母亲不喜欢何舒青,过年也常有摩擦。
八年前,汤子期的小舅舅何进意外去世了,好巧不巧,那次行动的总指挥就是汤修荃。何院士怒急攻心,亲自下了命令,勒令他俩离婚。
老学究整日沉迷研究,脾气难免古怪,加上理念不合,看汤修荃不顺眼很久了,当即就摘了手套扔了实验褂子,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您汤首长,该分的时候就要分,都这样了,这要再凑合过几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着阿进去了。
这婚还能不离?
汤子期小时候在西郊大院只待过几年,七岁就跟着姥爷何院士去了江苏,大学也是在那边读的,一直浸淫医学这一块,跟汤修荃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汤修荃脾气硬,也不懂得沟通,父女俩关系自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这样就算了,当年他跟何舒青离婚以后,没过半年就娶了钟美菱,这一点让汤子期一直如鲠在喉。
钟美菱的丈夫是陆军后勤部的,早年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去世了,钟美菱就带着日子在家属区住着。何舒青当时看她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可怜,还挺照顾她的。
汤子期想想就膈应。
反倒是何舒青豁达,劝她说她跟她爸是因为她小舅舅才离开的,跟你钟阿姨没关系,你别每次去那边就给人脸色看,对大家都不好。
汤子期嘴上应着,心里却反叛着。
……
俞家和汤家,其实是世交。
八十年代的时候,汤修荃和俞北平的父亲俞亮曾一块儿南下视察,同住对外友好交流馆,聊天时,相投甚欢,聊着聊着就说起祖上的事情,原来,祖辈一起参加的抗日,还同待过一个连队。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去了同一个部门工作,此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这次这桩亲事,双方父母一拍即合,都觉得是天作之合。
最重要的是,刚回京的俞北平本人没有反对。
到了礼拜六,汤子期依约赴约。因为没什么期待,连个妆都懒得画,上面一件白毛衣,下面搭了条老掉牙的格子阔腿裤就出了门。
去的是海淀那边的一家餐厅,下午4点15分,这点几乎没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