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一直跟在白川的身边,目睹了全程,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原来这个世界的原主在刚刚进宫之时便曾与白川相遇,也不知为何,原主并未带人前来捉拿白川,反而暗中帮助了他。
只是原主谨慎,怕自己太后的身份暴露,此后却是不再独自一人去往那假山之处。冬去春来,少女的心防日渐坚强,也不再需要短暂地逃离赖以喘息。
感慨唏嘘之际,齐烟眼前一黑,待视野再度明亮,面前的场景却已面目全非。
此时已是深夜,可宁和宫漫起的冲天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四周人声嘈杂,到处是叫喊着走水的声音和来来往往救火的宫人。
宁和宫太后寝殿内,齐烟的几个贴身宫女垂着头靠坐在墙角,生死不明,齐烟自己则被特制的绳索紧紧束缚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了块丝帕,眼尾因愤怒而泛起了红色,死死瞪着眼前之人。
她没有认出他。毕竟两年前阴差阳错的那一次相见太过匆忙,而白川不过只是太后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可是白川认出了她,认出了面前这个曾救了自己一命、第一次让自己感受到了无条件善意的“宫女”,却正是皇帝要自己取了性命的,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
在暗卫司以果断干净而著称的十七号,第一次在动手之前犹豫了。
动手啊。他这样想着,可是双手仿佛千斤重般,迟迟不能抬起。他又想起皇帝在之前向他许诺,待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太后,便允他统领之职。
他再也不用时时以命相搏,不用再因为一次任务的失败被罚上数十鞭。
像是要把这双眼牢牢铭刻在心中一般,白川深深地看进太后的眼底,他看到的唯有怒火,和一丝被死死压住,不易察觉的恐惧。
白川听见自己在心底的叹息,随后他手起刀落,毫无偏差地割断了绑住齐烟的绳子。
“太后娘娘,冒犯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看着太后身上显眼的衣裙,白川不由分说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兜头罩在了她的身上。低调又沉默的黑色盖住了一身的华贵,却是在保护她,一如此刻的白川。
齐烟倒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她神情复杂,却还是利落地扯掉了自己头上的步摇珠钗,随手把长发简单地挽成了便于行动的样式。
趁着夜色,他们从宁和宫的后门悄悄离开。因为宁和宫走水,大部分的人手被调派,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大门是不能走了,可就当二人即将抵达宫墙处时,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身后亦是。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还是被暗卫司的顶尖高手。
暗卫司的人似乎暂时并不想伤害齐烟,只是对白川招招致命。白川知道,以一敌多的情况下自己全无胜算,但他依然不肯就此低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不仅仅是给自己想救的人争取一线生机,更是对自己所做出的选择的抗争。
被擒的那一刻,他看见面前刀刃明晃晃的冷光。
他也听见少女故作镇定的声音,明明害怕,却依旧不怒自威,“放了他,哀家跟你们走。”
领头的暗卫没有回应,他的动作快得看不清,白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漏了风。渐渐地,他已经感觉不到痛,只余寒冷。
视野越来越暗,白川倒下之前,看到那个太后娘娘挣开了两个暗卫的手,挺直了脊背,向着着火的宁和宫走去。
白川突然觉得厌倦了,这个世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在何处,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生来就要为了皇家卖命。
就这样离开吧。白川缓缓闭上双眼。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了那年假山后,那个瓷瓶。哈……什么太后娘娘,明明也就是个普通的世家小姐罢了,白川这样想着,只可惜,到死也并不知道这个只见了两面的心上人的名字。
直到这时,一直漂浮在半空,处于虚无状态的齐烟,才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实感。没有再管那个被半押半强迫着走远的另一个自己,齐烟冲到白川的身边,虚虚环抱住白川的身子,却只能感到怀中之人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
再睁眼,入目便是二人下榻的客栈的木制天花板。哪怕知道刚刚只是一个梦境,齐烟也无法接受心上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单单回想一下,都令人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