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嬷嬷知道赵澹还活着,心中也来了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寻了赵澹的衣裳,与傅王妃亲手细细的给他身上擦干水。 擦到脚的时候季嬷嬷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双脚看着几乎已经快烂了,被割伤的伤口早就被水泡的没了血迹,一个个像婴儿的小嘴儿一般张着,傅王妃再也忍不住,趴在晟王爷身上压抑的哭了起来。 床已经被他身上的水洇湿了,晟王爷拍了拍傅王妃,小心翼翼的抱起换好了衣裳孙子,把他放到旁边的软榻上,季嬷嬷拿出帕子给他擦着头发。 府医此时正巧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赶来,来不及抹把脸,只擦干了手就开始把脉。 良久才皱眉道:“世孙怕是已经淋了好一会儿雨了,寒气入体,必定是要伤风了,现如今只能早早开药,可千万别转成了喘症乃至痨病!” 说完掀开毯子仔细的看了看赵澹的脚,犹豫片刻,从身后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之后挖出一小坨清香的乳白色膏体轻轻抹在他的伤口处。 又转身从药箱中拿了几瓶,放在了榻旁:“前三日每一个时辰换一回,然后每三个时辰换一回就行,大概半个月就能差不多能收了口子了。” 季嬷嬷忙点点头,把几瓶药膏小心的收起来,又忙着回来照顾赵澹。 快天亮的时候赵澹果然发起热来,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傅王妃打起精神与季嬷嬷给他灌药给他擦汗,不假手他人,生怕有什么闪失。 谁知两服药下去这烧并没有退,府医也急的满头大汗,天蒙蒙亮的时候晟王爷骑着马亲自进了宫,去求太医。 昭和帝一听赵澹病的如此严重,心中也有些担忧,这几年赵澹也算是长在他眼前了,对他自然有了真感情,派了太医院里最擅长风寒等症的几人都去了晟王府。 几位太医看到越来越虚弱的赵澹叹了口气,这晟王世孙还真是多灾多难,才救回来两年多就又遭了这等祸事。 感叹过后几个人都细细把了脉,得出的结论与府医相同,几人商议着出了张方子,熬了药给他灌了下去,等了半晌却一点没有退烧的迹象。 一群太医眉头紧皱,凑在一起改了方子加重药量试一下,万没想到刚刚灌进去的要赵澹全部悉数吐了出来,这…是连药都喝不进去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又重新熬了一碗灌了进去,一屋子的人紧紧盯着赵澹,生怕他再吐出来,不多时就见他牙关紧咬,药却一丝丝的从唇角流了下来。 府医忙上前把他抱起来翻过身,生怕他吐药的时候呛到自己。 这下子谁都没了法子,傅王妃一声不吭,眼泪却一直没停过,季嬷嬷自责懊恼的恨不能去撞墙,跪在地上默默祈祷,求菩萨保佑赵澹,她宁可用命替了他去,赵涵则不停的给弟弟擦着额头的汗,眼里的泪缀在眼眶中,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落下泪来。 晟王爷派容智去寻京城里的名医,不管治什么的,只要出名一律请来,自己握着孙子的手坐在床边,表情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个晟王府都笼罩在阴云之中,黎氏过来探望赵澹,见他依然昏迷不醒,屋子里没有人有心思理她,陪着站了一会,找了个理由回了院子。 孙嬷嬷只能心中叹气,他们世子妃,也苦啊… 周氏在屋里笑的嘴都歪了,喜滋滋的给贴身的嬷嬷丫鬟还发了赏钱,一时间周氏屋内像过年一般。 赵泓几人在宫中也颇为担忧,甚至太傅都看出他们的心不在焉来,拍着教棍逮了最皮的陈惟一问,却得知是赵澹病了。 他自然知道四个人关系极好,见他们也没了学习课业的兴致,索性匆匆讲完这课直接放了假。赵泓带着袁琤与陈惟饭都没吃,直接出宫去了晟王府。 看到孤零零躺在床上显得越发瘦弱的赵澹,三人眼泪差点溢出来,赵泓轻轻把手盖在赵澹额头试了试温度,问身边的太医院院正:“澹儿现在如何了?” 院正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世孙如今尚还未喝进去药,若是到了明日烧还不退,那就烧了一日一夜了...这可不是好事情...怕是...会烧糊涂...” 烧糊涂?赵泓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脸色一白,看着面前的院正,他脸上躲闪的神色自然被赵泓看在眼泪,赵泓回头又摸了摸赵澹的头,丝毫没有要降温的意思。 整个屋子又陷入沉默之中,许久,赵泓才抬起头沙哑的对陈惟和袁琤说:“你们先回去吧,咱们都守在这也无济于事,若是澹儿好转了我派人通知你们。” 二人看了看愁眉苦脸的晟王爷与傅王妃,知道自己现如今在这也不合适,带着对赵澹深深的担忧拱手告辞。 回到家后的袁琤一反常态的沉着脸,江氏与袁妧都十分关心他,拉着他询问到底是出了何事了。 袁琤叹口气,把心中的话对着娘与妹妹倾诉出来:“...世孙如今高烧不退,太医说明日若是还不退,怕是就要不好了,可是现如今药都灌不进去,殿下在那儿守着,让我们俩先回来,若是世孙真有什么好歹,这...” 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能经受得住如亲兄弟一般的人突然离去,想到赵澹若是真的不成了,袁琤憋了大半日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扑倒江氏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袁妧眼泪也跟着流下来,赵澹与她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哥哥就这么夭折了呢。 玳瑁看到她哭了急的在鱼浅里团团转:“公主莫哭,不过是小病罢了,你忘了我是谁了?” 袁妧一愣,对啊,这几年除了让玳瑁拿出些保身的药丸给家里人吃,都忘了他的作用了。 只是现如今就算有药,也没办法接近赵澹啊。 正当袁妧愣神的时候,袁琤也渐渐发泄完了心中的恐慌,他不好意思的从江氏怀中爬起,江氏抽出帕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心疼道:“世孙吉人自有天相,你在这担忧也无用,咱们家的林大夫是当初国公爷特地为你们几个孩子寻的小儿科圣手,不若让他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呢。” 袁琤闻言拼命点头,袁妧也跟着激动的点着头,江氏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揉了揉他们的脸,带着他们去寻许老夫人说这件事。 许老夫人哪里有不应的,她仔细叮嘱江氏:“这件事咱们家不好出面,否则就是打了太医院的脸了,就说是琤儿回来着急,非要林大夫过去,你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同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袁妧急的直跳高:“祖母,我也去,我也去!”江氏按住她嗔道:“你去做什么,这不是去玩耍的事情。” 许老夫人却低下头问袁妧:“妧儿,你去了能保证不闹吗,若是你哭闹了,那日后三年你就别出门了。” 袁妧认真的点点头:“祖母,我保证不闹,我只是关心世孙哥哥,想去看看他。” 许老夫人抬头对江氏道:“带着妧儿一同去吧。这样才像是孩子之间的胡闹,妧儿自由乖巧,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氏叹了口气,明明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却一定要附加如此多的条件,她飞快的给袁妧换了出门的衣裳,唤了林大夫,抱着提着玳瑁的袁妧同袁琤一起上了马车,直奔晟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