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把原主秦二世的记忆给了胡海。 这就是为什么,在看到赵高怀中碎落的玉器后,他能脱口而出喊出“天子镇圭”来。 “镇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这是《周礼》上的记载,作为胡海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在原主胡亥的记忆里,这些细节根本不算事儿。对于胡亥来说,这简单的就像现代人知道圆周率叫π一样。 可是在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同时,他好像把原主的……情感也一并继承了。 刚才面对赵高时,他竟然油然而生一股信任亲近之情。 如果是在漫画里,他望着赵高的眼睛都该冒星星了。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他忙不迭叫赵高退下了。 趁着太医上前给自己包扎受伤的手,胡海对尉阿撩道:“你这次杀了赵高的弟弟,虽然有朕在,赵高不敢明着拿你怎么样,但是他执掌禁中,若要找你麻烦,很是容易。朕明着贬你作了黔首,实则是怕你被报复。你出宫之后,不要在咸阳停留。赵高的女婿闫乐现任着咸阳令,要查人也很容易。朕给你些财物,你往远处走吧。等朕安顿好身边事,再传召你回来。” 尉阿撩叩首道:“喏。” 拦剑的时候有多帅,现在胡海就有多痛。 十指连心,这可真是痛彻心扉。 他现在有了原主的大量记忆,因为刚与赵高有过激烈冲突,这会儿脑海里翻出来的都是与赵高有关的片段。 当初胡亥年少,从赵高学习书法与律令。 胡亥只是先帝十八子之一,早亡的母亲乃是身份低微的胡姬,实在并不惹眼。 可是赵高却是管理着先帝出行的近臣。 赵高懂得浩如烟海的律令,写得一手众人赞叹的大篆,还知道父皇喜欢什么,更知道让他做什么会讨得父皇喜欢。而父皇,就是胡亥眼中的天神。 胡海不禁感叹,胡亥与赵高之间,多么像驯象人与小象的故事啊。 一根不甚牢靠的柱子,一根细细的绳子,就能拴住一头千斤重的大象,听起来多么荒谬。 可是当那头大象,还只是一头小象的时候,就被驯象人栓在了柱子上。 那时候的小象稚嫩、力气也小,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于是渐渐地,等到小象长成了大象,哪怕它已经有了万钧之力,却仍是不自知,也更不会尝试去挣脱。 正如登基为帝之后的秦二世与赵高。 习惯可以绑住一切,只是绑不住偶然。 比如胡海的到来。 与原主的记忆融合之后,胡海没有刚来时的紧绷感,沉入了这个时代,于是觉出自己初来乍到只想着刺杀赵高的可笑来。 其实赵高的权力,皆出于上。 只要秦二世及时明白过来,以帝王手段,对赵高要杀要剐,都容易得很。 只是可惜,终秦二世一生,他都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秦二世,根本不知道他手中的皇权有多么霸道! 胡海以为继承原主记忆带来的副作用,只是一同继承了原主的情感。 可是次日醒来,他就发现自己有多么天真了。 平生第一次,胡海感到了自己床上有魔鬼,死死拉着他不让他起床! 天呐!胡海上辈子作为一个学霸,还是整天啃哲学书的学霸,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赖床”这个词儿!以前每次听到别人说起不想起床的痛苦,胡海都觉得不能理解,醒了不起床挺尸吗?可是现在他懂了! 被褥上有一万只手拉着他,枕头上仿佛涂了蜂蜜般甜蜜美好,闭上眼睛感觉还可以遨游宇宙,一想到要坐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看着小内侍捧来的袍服满脸都写着拒绝。 不想起床! 人生这么美好,为什么要起床! 为什么不在床上吃早饭? 在床上甜蜜地滚了几圈,胡海神志一清醒,被自己吓了个半死! 夭寿啊! 他不会……是连秦二世的性格也一并继承了吧? 一旁的内侍看着在床上赖着不动的皇帝,心里默默舒了口气:陛下可算恢复正常了,前几天一叫就起,全咸阳宫的人都以为陛下疯了呢。 很好,半天下来,胡海把原主的性格摸清楚了个七七八八。 病症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条:时而对着窗外发呆半天不动,时而想冲出殿外狂奔跳闹,看到略漂亮点的侍女就想上去调笑几句,一想到先帝还想哭,为了不哭转移情绪异常想玩博戏(秦朝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 不知道这秦二世还有什么“惊喜”等待他去发掘。 手上的伤剧痛无比,还从品行正直的大学霸堕落成了什么不好干什么的大学渣,胡海忧愁地一天都没吃好饭,可把内侍给吓坏了,忙不迭安排了美食来。 如今正是六月底最热的时候,因为皇上食欲不佳,底下人先进了清凉之物。 取饱满鲜嫩的甜瓜,浸在清冷的泉水中,等自然凉透了以后,片以金刀,四剖三离。 以雕盘相承,以纤缔相遮。摆到精美的矮足漆案上,饶是胡海满腹心事,一见之下也忍不住取用。 一尝之下,只觉甘侔蜜房,冷甚冰圭。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胡海大悦,来了食欲,叫道:“朕要吃炮羊!” “陛下,太医说了,你手上的伤要忌口……” “朕就要吃炮羊!”胡海一边叫着,一边在内心呻|吟,这绝对是原主身体残存的欲|望!这么任性的要求也绝对是原主性格对他的影响。 前世胡海看网上写的,调侃穿越回去,各种调料都没有,铁锅都没有,连植物油都没有,吃得多么惨。可是……穿成帝王,别的不说,吃得绝对不会惨,甚至比后世绝大多数人都要享受。没有铁锅,可以烤啊!没有植物油,可以用动物油啊! 比如此刻秦二世坚持要吃的炮羊,乃是将整只小羊宰杀洗净后,把香料和食材填入腹中,用苇叶将羊包好,像做叫花鸡那样,在外面均匀地涂上一层草拌泥,而后将其放在火中猛烤。 并不是把泥和苇叶扒开就结束了,还要用调好的稻米浆涂满全羊后,再放入锅中煎煮。 最后把切好的羊肉盛在鼎中再放入大锅蒸制三天三夜,这才算做好了。 看来这炮羊是秦二世的最爱美食,底下人随时准备着,一叫便呈上来了。 胡海一面大快朵颐,一面想着:难怪秦二世会做个亡国之君,如果能任性做皇帝,真是爽翻天啊! 吃饱了,胡海精神好点了,在自己和秦二世的共同点里扒拉了一下,只发现了一条。 都喜欢狗。 不同的是,秦二世喜欢带狗打猎;胡海前世喜欢撸狗撸猫。 胡海甩甩袖子,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从那窝刚睁眼的小狗里挑了一只最漂亮的,抱在怀里悠悠闲闲往狗舍逛去。 他正在狗舍左看右看,遍览群狗,忽然就听围墙底下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众郎官警戒上前,就见墙根底下,有人正从外面掏着填狗洞的砖石! 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意图通过狗舍的狗洞,擅入咸阳宫! “保护陛下!” “大胆刺客!” 就见那才爬过狗洞的“刺客”,灰头土脸跪过来,一开口就是两行泪,“陛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胡海定睛一看,竟然是逃得无影无踪了的夏坑坑夏临渊是也! 妈的,这厮还有脸回来! 夏临渊抽着鼻子,饱含热泪唱道:“陛下~啊~啊~啊~,您还活~着~啊~啊~啊~” 胡海呆着脸看他表演。 “陛下~~~你听我说~~~” 胡海面无表情道:“给朕搬个床来,朕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