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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在那天下午,阿黛尔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要想描述清楚这场冒险的细节不是容易的事,简要说来就是阿黛尔带领着机械系的学生,穿过火场抵达了位于图书馆负三层的控制中枢,然后成功修复了受损的中枢。

要想修理被损毁的中枢控制机关不是太难的事——至少对于阿黛尔来说不是很难。她只是缺乏经验和勇气,在面对着错综复杂的管道和千百个混乱旋转的轴轮时,她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眩晕。紧身的胸衣将她的腰肢死死勒着,她站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感受着仿佛能把人烤熟的热风,是真的险些因窒息而昏过去。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心想要么她干脆逃走吧,就算王都大学所有用于消防的水管都因机械故障而无法使用,人们不也能从塞壬湖中提桶打水灭火么?就算每一道逃生门都被锁死了,聪明些的人就不能打破玻璃逃生么?还有卫队,巡城卫队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抓住纵火犯吧,这里可是王都大学,整个国家最优秀的年轻人都汇集于此,不管市政官卡科诺先生多么尸位素餐,都该在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派出卫队赶到这里。

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毅力让她如同钉子一般扎在了负三层的控制室,她不逃跑,那些被她强行驱赶进来的机械系学生也就没有脸面逃跑。不得不投身到抢修的工作中。

阿黛尔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一定很狼狈,发网圈住的发髻早就散开了,厚实的卷发被源源不断的汗水打湿之后死死的黏在了脖颈上;她身上湖蓝色镶着荷叶边的丝绸裙子也肯定毁了,一道道污渍爬在裙摆上,机括之间的铆钉扯坏了裙摆漂亮的褶皱。如果默里家的嬷嬷看见了她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尖叫着昏过去。阿黛尔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抹粉的习惯,不然现在的她一定会被湿乎乎的脂粉糊住鼻孔。

她在内心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要蹚浑水,如果不多管闲事她现在早就跟随女仆一起跑到安全区休息喝茶了,说不定还会有不少体贴的绅士赶着上来嘘寒问暖,安慰她惊魂未定的“脆弱”心脏。但她还是带领着学生们穿行在一重重黄铜管道之间。

这一群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毛头小伙中不少是平民出身,学习机械学还没几年,甚至连大型动力机的壳子都没摸到过。阿黛尔必需要稳住他们的心神,耐心的教会他们用绵纸贴在铜管上,再将耳朵凑上去聆听铜管内的响动,通过这样的方式判断故障出现在这庞大机器的哪一部位;她还得指挥着他们找到一系列控制着关键功能的阀门,和他们一起用力掰动巨大的□□;最后她甚至拆掉了碍事的裙箍,只穿着单薄的衬裙爬进了管道里,用牙齿咬着重要的工具匍匐前进,将那些被暴力破坏掉的部位一一修缮。

总而言之,那大概是她二十年人生中最刺激的一个下午。图书馆负三层里闷热灼烫的风和呛人的烟味她大概会永世难忘。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完美的,她成功修好了学院的中枢,打开了所有的逃生门,恢复了消防装置的供水。学院伤亡的人数并不算多,因为不仅巡城卫队及时感到了,就连圣庭也被惊动。当阿黛尔费力的从烟囱爬出,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她看见了“圣子”。

所谓的圣子正式的称呼应当是白衣枢机,他们往往是风华初绽的少年,穿着镶有金边的纯白复古长袍,在教廷中享有仅此于大教宗的地位。大教宗是宗教的首领,被认为是神管理凡人的助手,《圣训》中将世上的生灵比作是温驯的绵羊,而教宗是为守护羊群而生忠心耿耿的牧犬。而当大教宗死去之后,圣子将换上红袍,成为新的神明代理人。因此圣子也被视作是神圣的化身,是不可亵渎之人。

现任圣子名字叫休,从来没有人告诉阿黛尔圣子的姓名,普通人是不能在背地里讨论圣子的,因此关于他的出身、年龄和真名真姓便都成了一个谜。

但阿黛尔知道他叫“休”,通过种种机缘,她与圣子有过交集,算是熟人。

当她从烟囱爬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圣子站在图书馆高高的屋顶上,这让她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少年看起来是如此的纤细脆弱,好像一株随时会被折断的昙花。圣庭将他当做是绝世的珍宝,恨不得将他藏进铺了层层天鹅绒的胡桃木匣子中,不让他受一点日晒雨淋。而他此刻居然站在了正在起火的图书馆屋顶,阿黛尔生怕他会一不留神摔下去,摔进熊熊大火之中。

圣子也看见了她,在这样的情况他居然还有闲心朝她笑了笑。阿黛尔想要提醒他小心,但他摇头,反倒比了个手势,让阿黛尔抓紧烟囱。

接着他闭上眼,展开双臂,小声的祷告了什么。接着狂风从四面八方掀起,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制住了大火,火焰燃烧所需要的空气在短时间内被抽走,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退。

这是魔法,不,这是神赐之力。

传说中这世上有部分的人生来就与常人不同,他们获得了神的亲吻,拥有着非凡的能力,自然界的风、火、水、雷电都需要向他们俯首,听从他们的差遣。这部分人被称为神眷者,而神眷者注定要进入圣庭,终生成为神明的侍者。

这是阿黛尔第一次看见神眷者的实力,天地间的风如同暴怒的雄狮,如同咆哮着的千军万马,而休是风所臣服的王者,他站立在暴风中心,狂风裹挟着世界的一切朝他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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