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 船已经行了七日。 到了午后,沉香服侍少年吃下些了东西。便看向远方浩渺。 自家公子因为嫌牛马颠簸,才择船东行。今日清晨便搬运货物,换了艘大船,调转方向,自北向南而去。这不,船又几个时辰没靠岸了。他沉香还是第一次看海呢。 “沉香,问下还有几时?” “船家刚说了,已经快过了吴郡,还要两个时辰,就要到会稽郡境内了。” “准吗?” 沉香点点头:“是啊,与公子之前信中安排相同,今日便可到会稽郡最近的余姚县了。” 少年沉思,摊开手:“沉香,和昨日一样,取我的箫来。另外,让辛夷同昨日一样。” “辛夷,把吃食分一些给船夫。”辛夷听闻沉香这样吩咐,熟练地把准备好的食物都分了下去。其实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只是今日换了船,又添了几名船夫,便劝说了船夫几下。 “王公子真是客气。”船夫推辞后,便收了下来。 几个船夫控制好方向,交替吃了起来。辛夷从罐子中倒了些淡水,也同船夫一起吃了起来。 船速渐缓,沉香瞥了一眼,发现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几座小岛。 岛上不比陆地郁郁葱葱,但是因为船自入海以来东边从未出现过小岛,故而一时贪看。 “啊!公子你在干什么!”沉香回神时发现事情不对,连忙扑了上去。 “站住,感受下春海水暖罢了。” 船夫听到这边动静,发现那位少爷不知何时已经大半个身子探出了船外,放下东西就要上前,辛夷连忙拉住了他们,摆手道:“放心放心。” 少年在船外拨弄了很久,沉香不敢违抗,但又担心少年安危,只得抱着他的腰勉强维持。少年似乎很抵触沉香这样做,便收回身子,站立船边,拿着箫,伸直胳膊对着远处海岛比划了好久。 沉香自知少年不满他这样,站的稍远些了。 见少年已经稳稳站在船上,船夫们也坐了回去,不多久便叽叽咋讨论着:“以前唤我们正午饮食的士族公子倒是有不少,像今天这位,倒也是不多见的。” 辛夷吃的差不多,便瞥了一眼:“我们少爷这是真名士。不过,你们都碰见过谁啊?” “你可能不知,这艘船是特制的,基本一年停在这儿,很少开出来。基本是哪家世家子弟,喔,就是像你家公子这样的,要出海,便雇上几个船夫,也就是我们,往来吴郡与会稽郡之间。” “哇?还有人像我们公子一样非要放着车马行道不走,非要吃苦头?” “嗨。这有什么的,你们少爷现在坐的地方,夏可遮阴,冬可挡雪,里面可以看见我们,我们看不见他,舒服呢。光上月,就有……” “公子你可吓死我,吴郡的侍卫都回去了,你要是……”沉香见少年收回了胳膊,并转身坐定,小心翼翼道,少年脸色并不好,沉香连忙换了个话题,“公子,水是暖的嘛?” “不是。” “沉香愚钝,不知公子方才何等意思?” 少年瞥了一眼船夫,发现他们已经开始摇起了桨,说道:“没什么说法,只是想试下海到底有多快。” 海有多快?沉香失笑。 船速慢慢快了起来,离岸上更近一步了。沉香暗舒了口气。 “他们都吃完了,每次见你你都不吃。” “自上了船,便不敢吃,只敢在停泊时填饱肚子。今日离开海盐县,太守派的人回去复命了,我更加不敢吃了。” “你去和辛夷说说话吧。他胆子一贯够大的。我估摸着,还有两刻,便可以上岸了。” 沉香走了,少年坐回原位。 少年摆弄着自己的箫,慢慢擦拭着水渍,吹了一阙后,发现声音并不如昨日。想起包里有干净的布,便唤了沉香一句。 “沉香——沉香?” 少年蹙眉。 少年朗声急唤,“辛……”字发出第一声,立刻噤了声。 不对劲。 长脚轻抬,携箫而立。 “在下琅琊王氏逸之。” 话未说完,一道寒光携着刀影砸来。 王逸之侧身闪开,抓住齐肩木板,卷腹而跃,轻飘飘地落在了船顶上。人至高处,终于看清了,船的另一侧沉香、辛夷还有船夫一干人都被绑住了。而对面正在把船上的货物搬到另一艘轻便的小船上去。 而自己眼前,是两个扛刀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是要活剥了他。 海中岛上的贼盗。 王逸之心下一沉。 “哟,大少爷原来在这儿。兄弟几个,问你借点钱财花花。”两个彪形大汉没料到王逸之反应这么快,显然是吃了一惊,不过立刻换上了笑容。 “放了他们。” “王公子,你看你这么孱弱,还是别跟兄弟来着一套啊。”大汉逐步逼近。 大汉一边狞笑着一边走了过来,满脸都是财物即将到手的喜悦。此刻,王逸之已默默数了下船上的贼寇,又估测了船离岸边的距离。不算远,但是等到港口的人驾船来救,这帮海盗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王逸之舒了口气,说道。 “什么条件?”左边的男人将刀抗在肩上,看着他。 “今日,你们是一定要掳走我船上的东西吗?”王逸之又瞥了眼岸上,港口停着几艘船,但是都没人驾驶。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我告诉你,不光那边的东西,我还要抢你脚下的东西。” “大哥,我看他这小船舱还挺别致的,估计宝贝都在这里了,可惜,马上就都是我们的了。” “等一等,万事皆可商量,汝要知晓,尔曹平生最轻贱的就是钱财这种阿堵物了。”这艘船的那边还有三个盗贼控制着渔夫和小童,似乎就是这两个人来搜东西了。 “哈?呸!什么狗屁。老子平生最讨厌你这种腔调了。跟你废什么话啊,兄弟我们直接搜。”扛刀男听了王逸之这句话思考了下他在说什么,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听他说什么后,直接迈腿进去。 “大哥,我看船舱里货物还挺多的。” “慢着,你们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赚最多的,”王逸之箫指两人,两人突然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自箫末向周遭逼来,似被上了咒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了,“那边的东西,你要我可以全都给你,但是,船舱里是朋友托付给在下的,我愿意用百金来换取的。” 未等扛刀男说话,右边粗壮的汉子开始不耐烦地喊道:“你谁啊?你小子是不是在这儿给我拖时间,老子告诉你,没用!不过,看你这么护着这里面的宝贝,老子今天倒是非拿不可了。” “来来来,三弟别急,我今天货品也不拿了,就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面粉团儿能吹出什么花来。”扛刀男在他的海盗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见这种被抢夺者,一时气乐,将刀竖在地上,双手扶着,撑住自己壮硕的身体。 “在下琅琊王氏逸之,还没问过姓名。” 王逸之收回箫,在身前虚晃一抱,然而衣袖下,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