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回院时,特意绕路去了一趟萱汀亭,果然那里跪着的只有几个那天服侍的丫鬟小厮了。
凌玄眼色晦暗,脚下步伐不停,依旧不缓不慢地向院子走去,只长袖下的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景行离着凌玄约一两步的距离,他低声开口:“是卫先生放人回去的。”
“嗯。”凌玄语气淡淡,原先的怒气似乎已经渐渐平息。
但跟随他多年的景行心里却一紧,主子这个反应似乎还是不太对……看来心中的还有火气。
他不敢上去,顺从地保持着一个侍卫应有的距离,绝不上去触主子的霉头。
明月照着路上两人,月光化为点点清辉洒在行人摇晃的衣摆袖子上,几息间清辉就融入丝线,只留下些清雅风气。
凌玄走过亭子,向卫世渊那边走去,白日里他走得急,许多账本测算都还未理清。
卫世渊的院子较他的较小些,只一间主卧并一间书房,幸而院内有一潭池水,里头养了几尾游鱼,优哉游哉地躲在荷叶下面里嬉戏,只尾巴游动见扑溅起些响动。
“小王爷。”卫世渊听见开门的响动就站起来了。
“先生请坐。”凌玄上前,不受这个礼节,“今日白天辛苦先生了。”
“哼。”卫世渊嗤笑声,“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凌玄笑笑没有理他,只从他书桌上拿几本账本看起来。
卫世渊抬着自己的茶盏看着灯下专注的那人,到底师生一场,他开口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美人,但你这次做得有些过了……”
凌玄抬起头正视着卫世渊,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笑了出来:“待先生看到她就能理解学生了。”
卫世渊摇摇头,没眼再去看他,冷血将军变成大情种什么的对于一个老先生来说还是太冲击了。
流韵推开窗子,伸手勾住了一丝月光,江南的月光也如它一般精致清雅。流韵闭眼听去,万籁俱寂,只偶尔几声虫鸣传来。
她突然想起了塞北的月,那般粗犷大气,一轮闪着白光的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夜幕中。它很大也很亮,一般地无差别地照着塞外关内。在沙漠中行走的疲惫旅人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它,就能想起自己远在千里的家乡。
那时她也喜欢在夜晚看天上的月亮,她一闭上眼耳边就传来了塞北凌冽的风声,寒冷的西风从沙漠深处而来,卷着无数砂砾呼啸而过。
“小姐。”是香菱着急的声音,“你怎么下床了!”
流韵睁开眼,看着那个小小慌张的丫鬟,轻轻翘起嘴角,开口安慰道:“我身子本就好多了,只是躺的厌了,来窗口吹吹风。”
香菱慌得不行,把手上热气腾腾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直接快步朝窗口来,想来是要扶流韵上床。
流韵虽还想透透气,不愿那么快就被塞回被褥中,但还是不想为难这个小丫鬟,随着她上床了。
香菱扶着流韵上床后,又给她背后垫上个丝绸靠枕,让她可以半坐在床上。接着又利落地给流韵床上摆上梨花木小几子,把盘子上的几碟清淡小菜并汤粥摆上去。
她坐在床前的小椅子上,抬起粥碗想给流韵喂去,却被流韵抬手挡住了。
流韵抬起手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白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到她手心,温温热热得让人心暖。
她开口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香菱原还想开口,但见流韵语气温柔目光坚定,她也就诺诺地把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