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薛牧尘就自行来了穆府古香院里头,正巧遇到宋蓁阮与穆砚书吃早膳,他也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抢了宋蓁阮刚替穆砚书盛好的粥,美滋滋吃了起来。 “唔,今日这粥香浓顺滑,似不是往常你家厨子手艺啊?好喝的很,我得再盛一碗!” “你倒是次次来得巧,今日这粥,是阮阮熬的。” 薛牧尘颇为惊讶,向着宋蓁阮竖竖大拇指,“上次那地瓜就好吃,今日这粥依旧香!阮阮厨艺可真是好。” 宋蓁阮帮薛牧尘又盛了一碗,微吐舌道:“就一般的食物我还是会一些的,毕竟我阿爹不在了以后,我也得填饱肚子,至于其他就比不得府里厨子了。” 她念及昨日的事情,侧头问穆砚书道:“对了夫君,昨日你进门前就说让薛哥哥去请人,就是请端王?” 穆砚书笑而不语,只是颔首应答。 “哎阮阮,你可知你这夫君当时差了岳晋来,同我怎么说的?” 宋蓁阮一脸好奇,“如何说的?” “请端王来,否则绝交!” “啊?”宋蓁阮瞧着薛牧尘一脸认真,连连摆手,“不会的,薛哥哥同我夫君关系那般好,怎么能说绝交就绝交的?我夫君绝不会以这个为条件,让你请端王来的。” “哈哈。”薛牧尘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了解你家夫君,我方才同你闹着玩呢,你夫君只是说啊,十万火急,速请端王。” 宋蓁阮上了次当,哪里还信薛牧尘,转头望向穆砚书,见他笑着不否认,才将将信了。 “说起来,砚书你是怎么肯定,端王一定会跟着我出来的?” “我这也算是抓了端王性子特点吧,他素来对军中规矩严,曾听闻他带的军队里,有个犯糊涂的士兵,顺手偷了农户家里的鸡,端王知道了,直接领着那士兵道歉不说,还卸了他一只胳膊,以示惩戒。” 穆砚书气定神闲道:“再加之,你这几日一直在端王府上替他诊病,世人都知道端王性子正直,且向来奖罚分明,你若有事相求,瞧在你尽心替他诊病的面上,他定然会出手帮忙。” “原是如此呢,万一端王来了,但是苏陶堰早前就服软了呢?” 穆砚书摸着捧着碗边,捂着有些凉的手,继续说道:“冲着昨日小王爷找我麻烦,我就知道苏家所谓的道歉,都是不诚心的,否则至于去九王爷那里哭诉吗?” “其实呢,我本想着看在我爹面子上,还是给苏家一个台阶,若苏陶堰提前服软,那便是最好,端王那边我到时候自行请罪去。可苏陶堰仗着九王爷护他们,根本不愿意道歉,挨了那五十鞭子,我只能说该怪苏陶堰了。” 薛牧尘仰头将碗里剩余的粥全数喝完,心满意足摸着肚子笑道:“哈哈哈,说到这五十鞭子,我亲自陪着端王去瞧了,父子俩险些为了这鞭子数打起来。最后啊,苏老爷子挨了十五鞭,苏陶堰挨了剩下的三十五鞭,这父子俩估摸着都得在家里休养半月咯。”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薛哥哥帮忙了,今次就算是阮阮欠薛哥哥一个人情吧,到底因着我,才发生这事的。” 薛牧尘摆摆手,豪爽道:“这算什么,苏家父子那行径作风委实让人糟心,那五十鞭子打得实在好。不过啊,阮阮若真计较这个,嘿嘿,下回要是还有好吃的,可得记得喊我啊。” 宋蓁阮笑笑,连连点头应下。 薛牧尘望着宋蓁阮嘴角浅旋的梨涡,忙道:“我……我可把方才的话收回来嘛?” 宋蓁阮不解,“怎么了?” “我这险些忘提了,昨日我陪同端王回去后,端王一直念叨着阮阮你呢。” “我?”宋蓁阮指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是呢,见着你,他想起自己孙女了,就是两年前远嫁和亲的昭和郡主。他说啊,昭和郡主笑起来时,嘴角也似你一般有浅旋梨涡,还特意翻出来画像给我瞧。甚至几次向我询问,阮阮年岁多少了,为人如何啊?” 薛牧尘沉吟一阵,有些为难道:“阮阮啊,我……我能以那个人情,反过来求你帮个忙吗?” 宋蓁阮望向他,“什么忙?薛哥哥尽管说吧。” “若有空,可否随同我一道去端王府啊。”薛牧尘挠挠头,“听端王府里管家说,王爷近几日夜里,时常念叨昭和郡主,可这昭和郡主除了写书信回来,自己怕是很难能再回京都了。端王近一年身子大不如前,就是因着思念,心底里郁结着,才让这身子越发不好。” “我自是愿意帮这个忙,且不说端王昨日帮了我们,薛哥哥你也说了,他这病因着思念而郁结,我若能代昭和郡主多去瞧瞧端王,好解一解这爷爷的思念,那自然是好事。不过……” 宋蓁阮望望穆砚书,伸手握住穆砚书的手腕,撒娇道:“夫君啊,爹那边可否想个法子,替我去说说?让他也能点个头?” 穆砚书浅笑,附在她手上,道:“阮阮这事莫要担心,即便我这不同他说此事,我爹还会亲自找来,让你去呢。” “真的吗?” “嗯,放心吧。” “阮阮啊,可否麻烦你帮忙去拿些下粥小菜吗?我听说你们穆家小菜也好吃,给我尝尝呗?” 宋蓁阮点头,“那薛哥哥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薛牧尘笑着目送她离开,却叫穆砚书一筷子敲了脑袋,他揉着额头道:“嘿,疼!” “遣走阮阮,你要说什么?” 薛牧尘见他直接问了,压着声音凑到他那边说道:“哎,我师叔你师父年后会来京都一趟,托我给你捎个口信,是否去见见?还是说你自己去邵山呆上一段时间?你的眼睛总得再找他帮忙,我问过了,少则一个月才行,你总这样瞧,太容易伤到眼睛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确实该将这事提上行程了。” 薛牧尘松了口气,“你知道就行啦,那我替你回复我师叔好啦。” “嗯,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爹当真不会介意阮阮时常去端王府吗?” 穆砚书苦笑一声:“肯定啊,我爹现在就巴望着穆家能倚靠着那个皇亲贵胄,你瞧瞧昨日叫苏家欺负成什么样子,他都能睁一眼闭一眼,妄图同苏家结交好,日后能疏通与九王爷的关系,使得穆家稳定。毕竟那些年,我爹牺牲太多东西了,他现在年岁大了,怕了。” “哎,倒也是,你爹也有他的考量在。” 薛牧尘于古香院用过早膳后,也没闲聊几句,就匆匆离开,说要去端王府瞧诊,顺带同端王说说,过两日就带阮阮去王府。 没一会儿功夫,穆硕祁也差了人来将穆砚书给寻去了。 宋蓁阮闲着无聊,索性提议,要跟着素昔好好学一学女红。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宋蓁阮十指被扎了四指,一触就疼得慌。 素昔也心疼,瞧着宋蓁阮依旧咬牙忍着,她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下宋蓁阮手里的绣盘,“少夫人,你这何必呢?公子回来若是知道你伤成这样,得心疼了。” 宋蓁阮不以为然,笑道:“这不打紧,一会儿就能消肿。” 她拿着绣盘瞧了眼,探头又往素昔那里一瞧,撅嘴道:“我这鸳鸯,怎么感觉怪怪的?” “鸳鸯?”素昔瞪大了眼,望着她手里的绣盘,尴尬道,“奴婢……奴婢还以为是少夫人特意绣得,小鸭子……” 素昔偷偷瞧了眼宋蓁阮,生怕她生气,反而看到宋蓁阮笑个不停。 “哈哈哈,确实像是鸭子,看来我还得多练练,日后绣好看再拿给夫君,多绣几个,让他能好好挑一下。” 宋蓁阮放下绣盘,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呵口热气,抬眼却望见院门外有一丫鬟,捧着一小罐子东西,在门口徘徊不进。 “哎,素昔,去瞧瞧外头是何人?” 素昔回了头,一眼就认出那那丫鬟,应了声“是”,便快步跑向了院外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领着方才身着蓝衣的丫鬟过来了。 “二少夫人,是息夫人院里头的,叫浣溪。” “是是是,奴婢名叫浣溪,是……是来给二少夫人送东西来的。” 浣溪伏地磕着,身子颤抖,说话都不敢抬起头来。 “你手里的这小罐子东西?” 宋蓁阮指指那罐子,素昔径直上前,从浣溪手里拿了过来,先替宋蓁阮揭开罐子瞧瞧了,随即说道:“二少夫人,是梅子。” “梅子?”宋蓁阮一听得这个,忙欢喜接过,笑道,“息夫人原来记着呢,这么快就给送来了。你不过是送个梅子来,怎得一脸犹犹豫豫?” “奴……奴婢一直胆子小,又不会说话,害怕嘴笨惹得二少夫人不高兴了。” “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你送梅子来,我还得谢谢你,还有你家息夫人呢。” 素昔将人给搀扶起来,浣溪依旧是哆嗦着,甚至都不敢抬头瞧着宋蓁阮,只是偷偷瞥着她。 宋蓁阮捏了一个梅子,上头染着白色糖霜,瞧起来很是好吃。她将梅子丢进了嘴里,入嘴就感觉有些苦涩味,好在只是那一下,后来倒是酸甜了。 “你这梅子……吃起来倒是特别,入口有些苦啊。” 浣溪一听这话,立马又要跪下去,得亏素昔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了。 “哎,你这个小丫鬟胆子真的太小了,我们家二少夫人才不过说了句话,你就吓成这样?” “哎素昔,别吓着她了。”宋蓁阮笑笑,起身同她说道,“我不过是好奇而已,随口问问呢,不是说着梅子不好吃。” 浣溪干干笑笑,擦着额角冷汗,虚着嗓音道:“是……是奴婢家乡的特别方式制出来的,所以同别的不同。” “原是如此啊,素昔去那些碎银子给浣溪,辛苦浣溪送这梅子来。” 素昔领了命要回去拿银子,浣溪却向着宋蓁阮道了声息夫人那里还有事,赏银都不要,匆匆就跑了。 素昔无奈道:“这浣溪半年前才来,胆子一直小得很。” 宋蓁阮点点头,又捏了颗梅子,塞进了嘴里,这回倒是比初尝稍微好一些了,姑且算作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