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晏陶陶是被冷醒的。
加了冰块的水毫无征兆地淋下来,将她身体每一寸打湿,刺骨的寒,刻骨的冷。
她睡得本就不安稳,打个寒颤,猛的从黑暗中惊醒。
“什么声音啊,唔…”珠儿被人捂住嘴巴摁死在床上,睁大眼睛挣扎起来。
啪!
这次傅清婉特地挑选的粗使太监,他们平时做惯了粗活,下手极重。一巴掌下去,直接让珠儿脸颊肿起半边。
她小声呜咽,眼泪哗哗流下。
他们一定是冲公主来的,自己贱命一条,公主可该怎么办?
为首的太监把水桶扔到地上,用抹布擦了擦手,故意长叹口气:“楚国公主,你还没搞清楚吗?你们楚国早就亡了!”
“像你这样的身份,便是贬到军营中做那千人尝万人骑的妓子都毫不为过,奴才真不明白还在折腾什么呢?”
他面白无须,长相平凡,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出些许阴桀之色。
“我要是您呐,能保住性命都该庆幸,怎么还敢去争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同样是亡国公主,谁都不比谁高贵,可楚国士兵强大,在打仗时给齐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若要论起来,齐国人肯定更恨楚国。
更何况如今两位姑娘,一个是皇上新宠,一个是冷宫弃妇,该讨好谁难道还不明显?
晏陶陶冻得唇瓣乌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她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对方,一双黑眸在暗色中折射出微微亮光。
这是一双太过皎洁的眼眸,总叫人心底的阴暗无处遁形。
太监觉得身上的衣服好像被谁剥落一般,恼羞成怒地呵斥: “奴才真真不愿对公主动手,可惜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就别怪奴才不客气了。”
说完,他瞥眼旁边,阴阳怪气道:“还不过来帮忙?”
身旁的人急忙点头:“知道了,马上过来。”
他们一人拿绳子,一人摁住晏陶陶的肩膀,想把她的四肢捆在床沿。
女子忽然莞尔,乌黑的秀发如瀑般铺洒在床榻上,月光照耀在她光洁无暇的侧脸。
夜色与月色之间,她如海妖,如精魅,是动人心魄的第三种绝色。
陶陶轻声细语:“朝华不过一介女流,诸位郎君何须如此对待?”
她声音柔媚清甜,声声如夜莺啼唱。
“捆得太紧了,朝华疼。”
说这话时,女子眸中眼波流转,竟比窗外的月光还要动人几分。
其中一个太监脸瞬间蹿红,耳根烧得发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她解开腕间绳索。
“没用的东西!”为首的太监见他心猿意马,忍不住狠狠骂了句,抬手扇在他后脑勺上。
“且不说这女人你肖不肖想得起,就算给你,你有法子享受吗?”
为首的太监进宫的时间更长,也更清醒些,一边暗骂晏陶陶勾人,一边冷静地劝说那些鬼迷心窍的同伴。
“只要咱们这回让婉嫔娘娘满意,多得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他恩威并施地说:“但要是让婉嫔知道你们帮楚国公主解了绳子,我看连太阳升起都等不到,明早大家就会被人从湖里捞起来。”
一个虚无缥缈的美人,一些唾手可得的利益,孰轻孰重,立见高下。很快太监们就坚定决心,不再为她的美色柔情动摇。
陶陶哂笑一声,也没太在意,乖乖躺在床上任他们捆绑。
太监‘啧’了声:“公主不怕?”
“怕啊。”她眨眨眼睛,“难道朝华说害怕公公便会放过我?”
太监的语气冷淡而谨慎:“自然不能,公主是婉嫔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
“嗯,也对。”陶陶很温顺,“那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改变吗?”
这女人笑起来有种勾人心魂的力量,他十分提防,不肯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转头示意手下:“动手,利落些。”
后面那人立刻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排针,抬起她葱白的手指便要扎下去。
晏陶陶突然开口:“你们这样对我,是断定我翻不了身,走不出冷宫。”
“公公可曾想过,如果我顺利离开这里,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太监嗤笑,似乎在笑她的不自量力,笑她的痴心妄想。
等笑够之后,他收敛表情,冷漠地说:“倘若真有那一天,便是奴才们的命了。”
既然来到宫中,就只记得住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好。”陶陶点头,尊重他的选择。
极速下降的体温使她面无血色,在银针落下之前,他们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你们会死。”
女子来自江南水乡,声音温柔似水,在寂静的夜晚中却显出丝丝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