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功劳,但苦劳总是有的,何至于因紫乾被盗便被贬入了人界?
秋朔撑着下巴,双眼无神,内心却将仙帝嗤了数遍。
少年人的面庞在月光之下映得白玉浑成,那容貌许是承于母亲,生得好看,可一双眸子却渗不进亮度,倒有些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那老成放在仙界的秋朔身上,是一种沧桑历尽的温和,但放在如今的上官朔身上,那便实在……滑稽。
初璃很给面子,解了隐身术法后仍保持着平静的面容,未曾笑出声。
“初璃?”见到初璃现身于此,秋朔显然很是惊讶。他在人间待得久了,左右是个凡人,与仙界未有联系,因而神君下界一事,无人告知他。
“嗯,是我。”初璃不太适应以四岁的身体与秋朔相见,因而在入皇宫之前便隐去了躯壳,才得以用本相面对秋朔,而为了防止白府中人起疑,她在离开之时还捏了个泥人代替自己。
初璃简明扼要地将来龙去脉同秋朔说了一遍,后者难得收了温和淡然的姿态,眉头一皱便问道:“你为了我下界,那你的法力在人界会大受限制,如今看来,是仅剩一成法力了?”
“是。不说这个。”初璃为着秋朔,事情向来做得淋漓尽致,但她却不想秋朔总记着这些恩情,便换了个话题,道:“我来见你之前,曾施法探查过整个人间,未曾发现紫乾的踪迹,你在人间多年,可有收获?”
秋朔摇了摇头,道:“未曾。”他那所谓的人间多年,也不过是个孩子,不参与皇权争斗的皇子,哪有什么势力所在,更别提找寻紫乾了。
“既如此,便只能求助仙界了。”初璃一心想着让秋朔寻到紫乾后尽快回归仙位,因而无所不用其极,损耗法力探查人界也罢,联系仙界也罢,到底都是为了加快寻找紫乾的进度。
但秋朔却不那么想,仙帝贬他是真,任初璃下凡也是真,一连耗着仙君和神君,如果这紫乾当真这么容易寻得,仙帝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初璃下界。
这一猜想在初璃施法升起薄雾,雾中显现出仙帝的面容后得到了证实。
“不过是让仙帝探查现如今紫乾散在人间何处,仙帝一再推脱,究竟是何意?我为仙界找寻紫乾,怎地到了仙帝这里,便是我吃力不讨好了?”初璃隔着两界,虚虚抓着那薄雾,其间法力些微渗入仙界,带着初璃的怒气,惹得元昱侧了侧头。
崆峒银扇一开,元昱的面容便不再清晰,他道:“紫乾生于混沌时期,动用仙界的力量也难以准确勘测。现下它在人间,探查需得开启宵玉阁中的星河阵。”
“可那星河阵是何阵法,一旦开启,宵玉阁主人卷入其中,若有性命之忧,谁来替本帝稳固宵玉阁?届时人界大乱,便是你所期望的后果吗?”
仙帝言之凿凿一本正经,初璃却从中听出了些不寻常来,“这样说来,仙帝便是忧心子枢在启阵之时伤及仙元,宵玉阁无人后继,是也不是?”
仙帝不答,可那双桃花眼却弯了起来。
哪怕是在薄雾之中,初璃都深觉仙帝这狐狸般的模样惹人生厌,她咬了咬牙,道:“多年前,我曾在南海获取了一件宝物,唤作晗珠,养在仙界的洞府寒潭之中,此珠可护佑仙元,滋养魂魄,仙帝若实是担忧,便可自取晗珠为己用。”
晗珠难寻,千万年不出一颗,可谓物以稀为贵。
仙帝崆峒银扇一收,就这般将自己的臣下给卖了,道:“成交。”
仙帝是笑得舒坦,可初璃损失一颗晗珠,换来的消息却……
因紫乾封印在敛泉近万年,其间蕴含的法力已十分稀薄,再者说,盗走紫乾那人约莫是什么非凡之辈,将紫乾的气息掩盖得极好,哪怕是动用星河阵的力量皆无法勘测紫乾的位置,只能模糊得到感应。
而这感应,竟还不是现世。言之,十五年后,紫乾现于皇宫之中。
意味着初璃和秋朔至少要在人间待上十五年,是以这消息……当真是聊胜于无。
初璃摇了摇头,道:“总比没有好,反正……”她说不下去了。
秋朔有些歉疚,“只是辛苦初璃,要陪我在人间待上这般久。”
“无妨的,本就是为了你下界。”初璃实在高兴不起来,又想着自己的法力受限,白府中那泥人撑不了多久,便只能先行离去。
她一路隐身施术,可却忘了自己经历先前种种,法力已是损耗大半,而人间可供她吸收的灵气极少,法力难以瞬时恢复。原本是腾云而行,却在飞行了一半之后,因法力不济被迫停了下来休憩。
她停在一棵桃树上。
五月桃花谢后,光裸的树干残存些许枝丫,初璃倚在桃树上,隔着树影斑驳,却听见身后传来些细微的声响。
有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