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便看得分明,孩童一身锦衣,却似泡在血水之中,被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锦衣之上,纤细而脆弱的脖颈露着,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拧断,那小脸精雕玉琢,醴泉甘露养来也不过如此,白皙的肤色沾着血污,愈发衬得他惊心而动魄。
“救我……”孩童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无意识的梦呓,又似是不甘的呢喃。
初璃矮下身子,在那孩童身上致命的伤口处按了按,法力涌了进去,周遭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之所以说是致命,是因为只要是凡人,没有哪个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的,那山匪最后一击拼了全部力气,又加上那般近的距离避无可避,本就是为了杀他。
可那孩童受了这一击,竟还能撑到初璃来寻。
真是稀奇。
初璃的法力在瞬间笼罩了那孩童全身,似是太难受了,孩童虽是紧闭着双眼,却还是下意识地挪了挪。
这一挪,便触碰到了初璃的指尖。也不知那孩童在昏迷之间梦见了什么,竟顺着初璃施法的手,双手攀附便往初璃身上靠。
初璃哪料到这孩童昏迷了还能动作,一时没有推开,被那孩童蹭了满怀的血污。
“母妃……”孩童意识模糊的呢喃伴随着血腥味刺鼻,惹得初璃神色微冷。她指尖法力凝聚,正想着要不把这孩童丢在密林中自生自灭算了,却在下一刻,探查的法力被孩童体内无由之气挡了回来。
明黄龙影盘踞,龙身暴涨,发着龙吟之声。
这是……帝王之气!
凭借帝王之气吊着性命,难怪这孩童不死。
可若是帝王之气,那初璃便不能抛下孩童一走了之。这帝王之气关系着人界皇朝命数,初璃今日若是走了,帝王之气撑不到下一位援助那孩童之人,届时皇朝大乱,而秋朔身为七皇子必定受其牵连。
“母妃……”孩童陷入更深层次的梦魇,小手死死抱着初璃,不肯松手。
初璃素来冷情,此刻难得皱了皱眉,指尖微屈,在到底是直接把这孩子拍死和施法把这孩子救了的两种抉择中,犹豫了须臾,最终选择了后者。
上官逸醒来之时,是在初璃的怀中,初璃一脸正色,指尖搭在他身后,法力丝丝涌入,在他睁开眼的瞬间法力尽散,皆收归初璃指尖。
才六岁的孩童哪懂得什么美丑,只消初璃一眼便能沦陷。
他只觉眼前这位佳人分外好看,就如同书中描绘的那般,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眸如点漆,肤如凝脂,那神色则更是蛊惑,霜雪覆面,融于艳阳之中,白气蒸腾缭绕,他从未见过如此恍若谪仙之人。
“你醒了。”初璃冷声道。
这声音……便是比宫中琴师抚琴奏乐还要胜上一筹。上官逸忽然便忘却了先前遭遇刺杀的畏惧和不甘,也未曾反应过来现下这种场景何其诡异,只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人,生生增添了几分熟悉之感。
“是你救了我吗?”孩童眼神殷切期盼。
初璃本想着回答,却突然听见稀碎的马蹄声,自遥远的官道传来,愈发逼近。
初璃在救这孩童时,神识未曾关闭,此刻便连十里之外的景象都看得分明。
见眼前人没有回答,上官逸大着胆子拉着初璃的手,轻声说:“我叫上官逸,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应以身相许……”
纤细的声音绕在耳畔,和着远方的马蹄声嘶鸣,初璃理所当然忽略了前者,施了法力凝神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官道之上,两队骑兵率马狂奔,马蹄踏过,一路烟尘绕尾。为首的青年一脸焦急神色,腰间玉牌上篆刻的逸字分外明显。
“既是你救了我,那我以身相许,你做我的妻,好不好?”上官逸一脸认真,若是初璃能仔细瞧瞧,便能发现上官逸神色之中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可她心思不在上官逸身上,因此别说那神色了,就连上官逸所言她都未曾听清。
为首那青年穿戴不俗,执了一柄长/枪在侧,那架势像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初璃虽没见过皇室装扮,但从那两队骑兵的整齐度和盔甲的精致度来看,约莫是皇家派遣而来。
若有人拿着上官逸的令牌回宫去搬援兵,以皇宫离此处的距离,现下赶来倒也神速。
“好不好吗?”上官逸等不到初璃的回答,有些着急,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凑近了盯着她。
这番动作打断了初璃的神识探查,她随口应了句,“嗯。”而后便不再管上官逸,重新凝聚神识向那官道而去。
“真的!”上官逸未曾想初璃竟当真答应做他的妻,他年岁小,如何被教导权谋制衡也终究纸上,不曾束缚心性,连现下愉悦的心思都未遮掩。
上官逸双手握着初璃的指尖,在那咫尺之间笑容纯真。书上曾说,二人合为夫妻,应当……
应当!上官逸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亮,而后撑起身子,离初璃越来越近,最终在初璃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