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与阮秋色被人找到是第二日凌晨的事。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是裴昱。他察觉那灌木丛的枝杈有不少折损的痕迹便冲在前面去找。
太阳虽然还未出云天色却也半明。鸟儿的啁啾在山谷中流啭空气里也满是雨后的清新。
裴昱细细查看着断枝与地上的细草被践踏的痕迹,没费多少工夫便注意到不远处那道石缝。
他走进了几步俯身去往里瞧刚入目的是卫珩外袍的下摆。
裴昱大喜过望,脱口叫了声:“表哥!”
他弯着身子想瞧得更仔细,却听见卫珩一向清冷自持的声音里带了些慌乱低声斥道:“别过来!”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声:“去外面等着。”
时青站在树丛外的岔路口就看见裴昱跌跌撞撞地扑出了灌木林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方才听见裴昱叫了声“表哥”,猜想他是找到了人,眼下看他这般惊慌便有些奇怪:“怎么?”
裴昱愣愣地没回答时青便有些急了:“王爷情况不好吗?”
说着也不顾胳膊上的伤势便想往林木里冲。
裴昱连忙扣着他肩膀把人拦了下来。他目光躲闪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问道:“那女人……真是我表嫂?”
时青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阮秋色。打量着裴昱略带羞赧的神情他心里有几分明白,便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您方才是看到什么了?”
“什、什么也没看见”裴昱连连摆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他们、他们挺好的……”
其实他也真没看到什么,只是在朦胧晨光里,看到卫珩俯卧在地上,外袍摊开,覆住了他上身,将他和身下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除了他颈上缠着的……一只藕节般嫩生生的胳膊。
纤细,秀气,未着寸缕,一看就是女子的胳膊。
裴昱慌不择路地往外狂奔,看见自家表嫂的裸臂已经犯了忌讳,要是让表哥知道自己在背后议论,他怕是小命休矣。
想到自家表哥看似沉稳,实则睚眦必报的的个性,裴昱只觉得后颈凉嗖嗖的。又看到时青一脸怀疑的神情,他赶紧摇了摇头,又补上一句:“他们真的挺好的,衣服、衣服都穿着呢。”
时青听了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三百两的话,顿时没憋住笑意。他目光一转,落在裴昱身后,嘴角的笑容瞬间收的无影无踪。
裴昱敏锐地觉察到什么,刚转过头,便看见自家表哥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时青默默地打量着二人,卫珩上身只着了薄绒中衣,虽然肃着一张脸,但耳根通红,隐隐晕上了颊面。而他后面跟着的阮秋色,身上裹着卫珩宽大的外袍,脸更是红得如同虾子一般。
他心下了然。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天公作美。
“王爷,昨日断崖之下埋伏敌兵过百,属下与世子守了约莫半个时辰,力有不及,便避其锋芒,等待暗卫前来会合。昨夜镇北将军也调集了人手搜山,伏击您的贼人已经尽数撤出了。”时青垂首禀报道。
卫珩轻轻地点了点头。时青将他与裴昱守住的半个时辰说得轻描淡写,但想也知道那是一场怎样艰苦的厮杀。他目光落在时青胳膊的伤处,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阮秋色急声道:“时大哥,你受伤了?”
时青朝她温和地一笑,将手臂往身后藏了藏。裴昱站在一旁低声说了句:“是我不小心,时大哥替我挡了一刀。”
阮秋色昨日才被他拿刀指着,又被那样挟持过,对裴昱还是有几分惧意,便往卫珩身后躲了躲。
“王爷,您伤势如何?出山还是需要骑马,山口的官道上便有王府的马车,咱们还是尽快出山为您医治吧。”时青温声道。
卫珩点点头,忍着肩上疼痛翻身上马。看阮秋色也稳稳坐在了另一匹马上,才轻驱马匹,走在了前头。
回城的马车上,阮秋色与卫珩俱是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尴尬至极。
卫珩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女子,她脸上红晕未褪,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是嗔怒,似是羞赧,又带了些刻意装出的无谓,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心里酝酿了几次,同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向浅眠,许是因为昨夜高烧的缘故,今晨竟然直到听到裴昱惊呼,才清醒过来。
最先看到的是阮秋色近在咫尺的脸。
说近在咫尺都不够确切,因为他们的额头几乎抵在一起,女孩子滑腻的胳膊松松环着他颈项,两人的身子也是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这个亲密无间是字面意思,意味着他们之间,只隔了她身上薄薄一层肚兜。
卫珩感到一道天雷轰向了自己头顶,让他向来清明的神智变成一片空白。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赶走了裴昱,他怔怔地思量了半晌,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至于梦里的内容……
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镇定下来。身为大理寺卿,他最擅长依靠细枝末节的线索推断出真相。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赤裎相对,肌肤相贴。除了他心里清楚没发生别的什么,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