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女人感觉到他身体不住地颤抖,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凝眸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眼泪淌了满脸:“母妃怕冷,你抱着我,别让我一个人走,好不好?”
他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乖孩子。”怀里的人满意地喟叹一声,在他怀里渐渐没了声息。
他记得她的嘱托,片刻也不敢松手。只是感觉怀中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僵硬,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好冷……
母妃,儿臣也觉得好冷啊……
阮秋色听他嘴里只反复说“冷”,犹豫了片刻,突然倾身上前,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直起了腰身。
然后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卫珩生得高大,他的头无力地垂在阮秋色肩上,压得她浑身颤了一颤。他侧脸贴着阮秋色颈上的皮肤,冷得像冰,阮秋色咬牙忍着,一手轻抚他脑后,一手落在他背上,给他顺气。
一开始,她看到他情况反常,以为是中了毒,而此时此刻,怀里的人身上颤抖,呼吸却多少平复了些,她渐渐觉察出来,他是在害怕。
她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能用自己方式给他一点安慰。也许他此刻根本察觉不到,但既然他说冷,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这样抱着他,用身体给他一点暖。
卫珩的身子动了动,他把头微微转了过来,埋在阮秋色颈间蹭了蹭。
是暖的。
怀里的人,还是暖的。
他贪恋地贴上热源,只想与那温暖离得更近一些。
阮秋色感觉到卫珩冰凉的鼻尖擦过自己的脖颈,浑身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抚在卫珩脑后的手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就感觉一片潮湿柔软蹭在了她颈间。
“痒啊……”她颤声说了句,卫珩却没离开,手还环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紧紧箍在了怀里。
什么情况???
阮秋色一头雾水,刚觉得他怕成那样,真是个小可怜,怎么场景又切回了情爱话本?
卫珩埋首在她颈间温暖的皮肤上,呼吸渐渐匀了起来。没有血液的腥臭味,只有淡淡的皂香,还有说不出来的什么香气。
她身子这样软,还在轻轻挣动,不似那一夜他绝望地抱了整晚的僵冷。
她还是暖的啊。
阮秋色觉得真是非常不对劲了。
“王爷?”她试探着叫了声,卫珩没有应答,均匀的呼吸轻喷在她脖颈间。但他又分明没有睡着,每隔一会儿,就会用脸轻轻蹭她,手也揽着她的腰,一点都没有松开。
“王爷,你不能这样的,”她强撑着发软的身子,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出于同情才抱你的,你怎么能这样趁人之危呢?”
卫珩又蹭了蹭。
阮秋色浑身一颤,只好换种方式让他开口:“王爷,这种事情要跟喜欢的女孩一起做,你难道喜欢我吗?”
卫珩还是不理。
阮秋色又与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见对方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无赖地抱着她不撒手,一时也觉得心下不爽。喜欢她就说句话,不喜欢她就松开,有那么难吗?
“你不要一直蹭了啊,很痒的!”阮秋色拔高了声音,索性出言讽刺他,“就算是中了媚药,你也别光知道蹭人啊!”
卫珩抱着阮秋色,已经缓和了一刻钟,眼下心跳渐渐平稳,周身的颤抖也偃旗息鼓。他迷蒙的神思里甚至传来了些许声音,清清亮亮,像只叽喳的鸟儿。
是阮秋色的声音。
他无意识地笑了起来,凝神去听她在说什么。一开始是听不清的,只听见些“痒”,“蹭人”这样的只言片语。可一旦他沉下心来,就感觉周身包裹着的厚重冰墙渐渐消融,阮秋色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只听她比平时娇软的声音里带了些薄怒,明明白白地问道:“王爷,你只会这样蹭来蹭去,难道还是个处男吗?”
卫珩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时青带着禁军赶到的时候,那幢六层的木楼已经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王爷!”他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去砸门上的锁。他武艺高强,三两下就将那些锁砸开,推门进去,只看到一楼的几排书架正熊熊燃烧。
这楼体皆为木质结构,存放的又都是书籍,烧起来既快且狠,眼看着火势已经蔓延上了楼梯。
高处传来坍塌的声音,时青心里一震,连忙高声叫道:“王爷,阮画师!”
禁军一茬一茬地抬水进来扑火,可火势着实凶了些,一时竟扑不灭。时青接过水桶,浇了自己一身,又在楼梯上浇出一条通路,正要往楼上冲,就看到阮秋色扶着卫珩,二人面上都有些烟黑,衣裳也狼狈得很,就这样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他赶忙上前从阮秋色手里接过卫珩的胳膊,三人快步下了楼梯,步出了大门。
禁军扑火的速度赶不上木楼燃烧的速度,卫珩命他们全员撤出,不多时,轰然一声,整幢楼就塌了下来,里面的万卷书籍付之一炬。
阮秋色愣愣地看着还在燃烧的秘府,轻叹一声:“可惜了。”
“是可惜。”卫珩危险地眯起眼,看着面前的残垣,语气森冷:“所以做了今晚之事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时青扶着他往外走,阮秋色慢慢跟在后面。此处离宫门不远,马车就停在宫门口。
直到卫珩上了车,阮秋色才走上前,闷声问时青:“时大哥,你上车与王爷共乘,我骑你的马回去好吗?”
她声音不小,刚好也让卫珩听见。
时青愣了一瞬,正想出言婉拒,就听见卫珩对着阮秋色开了口:“你先回住处,今晚不用跟来大理寺。”
阮秋色二话没说,骑上时青的马,一骑绝尘。
时青一脸古怪地上了车。他鲜少与卫珩共乘,一时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王爷,方才在楼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才他听见阮秋色那句大逆不道的发问,意识瞬间清醒,顿时怒从心头起,正想出言斥责,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还贴着人家的颈子,手也搂得极紧,阮秋色的腰身都被他搂得微微反弓,紧贴着他的胸膛。
英明神武的宁王大人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这般窘迫过。
卫珩身体犹在脱力,赶紧松开手,让自己靠回了书架上。怀中的热源骤失,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空虚感,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关爱自己的心理健康,而是如何跟阮秋色解释这尴尬的情形。
所幸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阮秋色鼻子动了动,警觉道:“什么味道?”
是木质燃烧的焦糊味,和着燃烧时劈啪作响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阮秋色瞪圆了眼睛,才明白那凶手将他们二人锁在这里,当然不是还原话本里的情景,而是想活活烧死他们啊!
“王爷,您能动吗?”她急急去扶卫珩,“那凶手锁了门,又放了火,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大约一刻钟前,我放了您怀里的焰火,时大哥应该会带人来救我们,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卫珩眼睫一颤,被她搀着站了起来。他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境,才沉声说道:“我们得先找到含光国的秘文。”
“都什么时候了?”阮秋色急得脑门冒汗,“命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命重要。”卫珩不紧不慢地翻起了书架上的册子,“但是我没有力气,你砸不开门,我们只能等时青来救。”
他淡哂一声,又道:“你知道那是什么焰火,就这样草率……”
话没说完,他看到阮秋色红透的眼眶,突然说不出半句批评她的话了。
“放了就放了吧。”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册放回架子上,“去四楼,找四百六十二号书架。”
阮秋色没犹豫,拿了秘书监桌上的灯盏,转身就往四楼跑。时间紧迫,也不知道火势如何,能找到关于蛊毒的记载固然是最好的。
卫珩一直背对着那具尸体,缓慢地挪着步子,也跟了上去。
四百六十二号书架上果然是关于含光国的记载,眼下火势还没蔓延到这里,阮秋色飞速地翻阅着,努力搜索与“蛊”这个字相关的信息。
卫珩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和她一起找。
外头传来不小的响动,像是有人群朝这边奔跑过来。紧接着响起的是时青的声音。
阮秋色正想回答,突然一声巨响,两人脚下一歪,似乎是三楼的梁柱烧塌了,眼看四楼就有倾覆的危险。
他们不能再耽搁,卫珩随手抓了没检查过的几本书册塞进怀里,阮秋色依样效仿,但两人一共也拿不了几本,便要赶紧离开四楼。
不知怎的,阮秋色忽然看向了书架上某一册自己刚刚翻阅过的册子。她方才翻得急,倒没在这本上找到蛊毒的记载,只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册上三个字吸引了视线:情丝绕。
她心里一动,把那册子也揣在了怀里。
后面的事情时青也知道了。
“王爷,这凶手下毒,杀人,放火,实在是嚣张得很。但眼下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
时青的声音里难得忧心忡忡:“方才看到那白焰,我匆忙调集了三百府兵赶到宫门外,还传令给了京畿营的驻军,令他们整装待发。虽然当时一看到秘府方向有烟,我觉得事出有异,就以救火的名义协同禁军入了宫,但今日这一番动作,落在陛下眼里,多半是……”
卫珩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顿了顿又说:“这事别让阮秋色知道。”
时青明白了今日多半是阮秋色自作主张,放出了白焰,只好叹一口气道:“阮画师方才为何要自行离去?秘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珩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思忖良久,到底是觉得时青是身边最为可靠的人,犹犹豫豫地跟他商量:“假如……本王是说假如,你无意间轻薄了一位女子,那你该当如何?”
时青瞪圆了眼:“王爷轻薄了阮画师?!”
他跟了卫珩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想到过,“轻薄”二字会真的落在自家王爷头上。
这种自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喜悦是怎么回事?时青不敢往下细想。
卫珩面上一抽,颇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了一边:“本王说了是无意。”
时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王爷将阮画师轻薄到了何种地步?”
卫珩回忆了一番方才自己贴在阮秋色颈间的场景,白玉般的耳根突然变得通红。他本就不是会与时青一一讲明的性子,便掩唇轻咳了一声道:“本王不是那艳本里的浪荡子。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既然做了,本王负责就是了。”
啊,忐忑不安地等待大家来看这章。
我对自己的手速显然没点逼数……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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