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凳之上留下道道划痕,景瑜蜷着双腿,双膝压下了地上的丛丛鲜花。
心脏中泛起高热,汩汩滚烫的血液泵入四肢,却在流入丹田之时,乍然清凉。
糟了。
景瑜在乍热与乍凉之间挣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凳面上无济于事地抓合。
丹田之中丝丝凉意,像是凉白开一般滋润了经脉。少年面颊还滚烫着,便已将自己裹成紧紧的一团,小心地将流泻而出的气息收敛回去。
差点暴露了本体。景瑜靠在凳子旁,乖乖抱膝坐着,神色还有点懵怔。
他原本是天地之间自然清气的化身,从出生起便修的是神道。天道不灭,万物不腐,他便永远不死。
作为回报,他理所应当去爱这个世界,爱世上的生灵,爱他的情劫对象。
他一直以为,爱就是要给陆北津奉献的。
但是……少年轻轻垂下眸子,安静地想,如果师尊也愿意,他是不是也可以去索取一些爱意呢。
他现在真的好累。
好想试试,就试一下,要是不行就悄悄把触角收回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少年不知道,另一边,陆北津眸色深了些。
就在方才,景瑜身上传来的那种波动极为熟悉。
是最适合医治那个人的,极品灵骨的气息。
陆北津一生只有一个执念求而不得。若是旁人身上出现这等气息,陆北津此时已经现身,杀人取骨了。
但景瑜……景瑜待他如何?陆北津不是石头,不至于看不出少年的赤诚。
景瑜对他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天平的另一端……
北津仙君屈指撑住额角,面色平静地沉默良久,最终冷笑一声,起身离去,未曾切断与景瑜身上的联系。
·
炉鼎印的发作抽去了他太多的精力,景瑜撑着地面站起身时,忽然累得昏了过去,身体跌落在玉凳旁边。
好在他昏迷得极有技巧,小臂枕在额角下,没摔伤脑袋。快要醒来时,还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最近经常累得昏迷,身体好像已经习惯了把昏迷当成普通睡眠。
不过冷潭边还是太冷了,景瑜坐起身来时,打了个小喷嚏,脑袋轻轻撞上玉凳。
好疼哦……景瑜捂着脑袋,指尖从发丝间穿过,而后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很好,很有精神。
开始修炼。
没了炉鼎印的桎梏,景瑜很容易便撼动了金丹期的瓶颈。
似乎是因为与陆北津缔结了炉鼎契约的缘故,灵力从体内流转而过时,带上了些许凉意,冰得景瑜昏昏欲睡。但是很舒服。
一边划水一边修炼,几日下来,景瑜觉得自己再吃几口灵气就当场突破金丹也说不定。
日光西斜。
今日是他与陆北津约定了,去无念峰主殿修炼的日子。
师尊没让他修炼,但是他偷偷努力了,不知道师尊会不会惊讶……少年偷偷想着,眼角眉梢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陆北津倚着软塌坐在殿中,身上没佩剑。
今日的他似乎比平常更放松,行止之间没有那种下一瞬便要杀人般的冷酷,像是解决了一桩困扰许久的心事。
他放松,自己便也能轻松些,于是景瑜也为他开心。
他抬眸望见景瑜,淡淡地唤:“景瑜,坐过来。”
景瑜极喜欢他身上这种带着冷淡的轻松感,笑着问:“师尊,今日不是要修炼么?我可不能坐在你身边修炼。”
陆北津轻轻勾起唇角:“谁说不能。”
景瑜极信任他在修行之上的造诣,顺从地走了过去。
陆北津没有端坐,但软塌着实不大,除了陆北津已经坐不下第二个人。景瑜只能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位置,坐在他腿边。这距离太近了,他能听见男人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有点不自在地仰着头问:“这样要怎么修炼?”
男人的指尖落在他的肩上,不容置疑地将他按入自己的怀中:“双修。”
景瑜霎时间慌乱,漆黑的眼睫不安地颤动:“师尊!”
他的身子弹动起来,却被人狠狠按了回去,挣扎不得。
陆北津淡淡道:“炉鼎与饲主神识双修对双方有益,且不会痛苦。”
他只是在陈述自己知道的事实,他可能还以为自己在安慰景瑜,但景瑜已经非常难过。
他非常不想从陆北津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可他没有理由反驳。
景瑜眸中的笑意散了,勾起唇角道:“多谢师尊好意了,可我已经撼动金丹期的瓶颈了,暂时应当用不上这等法子。”
“你不愿意?”陆北津垂眸。
景瑜被他的气息重重包围着,不自在地坚持道:“嗯。”
陆北津像是没有想到,景瑜会如此激烈地反抗。冰凉的指尖点在景瑜的额角,冰得景瑜轻轻颤抖,求饶道:“师尊,我冷。”
陆北津回过神来。
他最终还是将景瑜的抗拒归咎于害怕痛苦。
但这种事情,等他食髓知味了,根本不是问题。
但话不能这么说。
陆北津拈起景瑜的发丝,少年在冷潭待得很久,身上的气息干净极了。陆北津因被拒绝而糟糕的心情好了些,冷声问:“你不想帮我了?”
少年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微微睁大了双眼,灵动的双眸望向陆北津:“师尊的旧伤又发作了?”
陆北津面色仿佛真的比平时苍白了些:“嗯。”
景瑜指尖轻轻颤抖着,面对着陆北津垂下头:“那……师尊开始吧。我还不会用神识双修为师尊疗伤,辛苦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