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规这个家伙,简直是天生为了名辩而生。
占据优势的时候,可以乘胜追击,不给对方留退路。
一旦形势不利的时候,则能果断断臂求生,不计较一时之荣辱。
张一凡心中,对钟规开始有了尊重之心。
看来,自己还是把这个世界的诸子百家想的太简单了。
原本自己以为,靠着前世的经验知识积累,名辩必然手到擒来。
如今在钟规这个法家的学院弟子面前,自己便已经感觉到了费力。
还是要谨慎应对啊!
张一凡突然觉得,这名辩,竟然丝毫不比与人厮杀而简单。
如今,钟规自承一时失利,张一凡却不急着接话。
这就好比两人比武,一人的宝剑被击落。
只要张一凡不主动说你拿起宝剑继续战斗,另一方想必也不会厚着脸皮继续缠斗吧。
不过就在此刻,张一凡终于明白了猪队友何以要被叫做猪队友了。
一旁的李逍见二人名辩的异常精彩,自己却只能和小萝莉一起嗑瓜子,早就想刷刷存在感了。
此刻见钟规朝着自己道歉,立刻接过话头。
“哈哈,不妨不妨。既然你已经道歉,想必也承认此次名辩,是你输了吧”。
听闻此话,张一凡心中气得一颤。这不就等同于把话头朝着钟规期待的地方引么。
不过张一凡也知道,李逍乃是墨家门人,本就不擅长名辩。
加张一凡对李逍感观极佳,是以只好强压着心里的一万句嘛麦皮,朝着李逍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意思传递的却是十分清晰:
你老好好嗑瓜子,别说话行不行?
钟规正愁如何把刚才失利的事情揭过去,听闻此言,立刻哈哈一笑。
“非也!非也”
“我之道歉,乃是因为我无意间对墨家出言不逊。而非此次名辩我输了”。
“我依旧认为,宦士张一凡所作的那本,里面的主人公俄狄浦斯乃有十恶不赦之罪”。
张一凡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希望诸子百家,一直将焦点关注在俄狄浦斯是否有罪,而是希望他们能够经由这本书,对现实的一些事情进行名辩。
比如,前不久刚刚发生的太子谋逆案。
比如,因为太子谋逆案而被株连的自己。
如果不名辩株连之罪,自己身永世不得录用,只能从事贱业的罪责,又如何能消除呢?
但是看钟规的态度,显然是不把这个问题辩清楚是不肯罢休了的。
张一凡只好顺着钟规的话。“不知这个俄什么斯的,有什么罪啊”?
钟规一脸得意,似乎已经看出了张一凡后力不足。
“此人谋杀其父,又娶其母,窃据王国,自然是谋逆大罪”。
张一凡正要说话,一旁的李逍忍不住了。
“可是,他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所做的,只能算无心之失,怎么能算谋逆呢”?
李逍颇有些为俄狄浦斯谋不平。
墨家游侠,最重义气。行侠仗义,难免会因一言而蔽之做错事。是以李逍自然强调有心和无意之间的区别。
钟规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立刻抬起头,满脸近乎散发着光辉。
“法,只看结果,不重过程。更不重当事人如何想,只看他如何做,以及做出了什么结果。人之犯罪,必有缘由。若是人人都要思虑其缘由,又如何做到同一罪责,人人所受惩罚相同”?
张一凡点了点头。
钟规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他所说的,其实就是法律的程序正义,而李逍所说的,则是法律的结果正义。结果正义固然符合人们的希望,但是从法律的公正性来说,程序正义则更加适用。
“那么,阁下以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