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澈目光扫过众人，未作片刻停留，只是缓了缓表情稍显得体道：

“你们好。”

而后，在一个拐杖立在一边，坐着轮椅，头发已然花白，却依稀可辨年轻时容貌的老人身上停下，脸上柔和许多：“谭奶奶好。”

“好好好。”片刻寂静后，姜澈能感受到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讳，不知是谁起了头，场面恢复嘈杂。

轻轻拂下老人搭在自己臂弯的手，姜澈收回了表情，强忍着不适和张秀兰说自己先进去了。

“好，待会吃饭啊，我正准备做菜了，晚上你大伯大伯母也过来吃饭。”

姜澈没再看她，带着箱子走进家门，直奔自己房间，避之不及似的关上房门。门完全关上之前，还能依稀听到不知哪个老太近乎奉承的语气：“你们家孙女真懂事啊。”

呵，懂事吗。姜澈对上身前书架上摆放的合照里一家三口幸福的脸，只觉鼻子泛酸。

许久，姜澈收拢情绪，归置好行李，坐在墙角的榻榻米里。房外的声音陆续传来，姜澈索性戴上耳机，拿出页脚微微卷起的剧本。

翻到最后几页自己做的人物小传，目光落在第一行开头写着许诺的那一张纸上：

“许诺，女，二十四岁，金海省岱青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痕检员，身高169。工作时身着制式常服，卷发盘在脑后，女人柳眉星眼，朱唇皓齿。常人眼里温婉大气，巧笑嫣然之间却是眉眼弯弯，全不似成熟。

十八岁考入警大，在校期间成绩优异，毕业后就职于当地市公安局。参加工作两年，期间...”

对女主外表的描写是编剧的原话，只有这短短几行。

已经读了多遍，她还有些疑惑，一个人怎么把这么多气质杂糅在一起，而经纪人那边也没有把主要演员的资料发给自己。虽然剧本对自己饰演的吴言描写同样并不详细，五年的演艺经历却足以帮助姜澈将自己成功代入这个角色里。

不由地，姜澈的思绪突然飘到废弃工厂里，两个角色在剧中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自己身着黑色皮衣，头缠绷带，一副小混混嘴脸，正欲动手的样子。

她面前的女人身形绰约，略矮她一些，却怎么也看不清脸...

不见了一天的太阳此刻拨开云层，窗边映照出一片橙红，从纱窗溜进来的微风裹挟着几句蝉鸣。

不知是回到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一时得了惬意，还是从公司连续几日的高强度健身里脱身，姜澈在此刻意识朦胧，渐渐睡了过去，连窗外的人们几时散去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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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多，把大儿子姜志龙大儿媳温瑾迎进门，正准备叫姜澈到客厅吃饭的张秀兰推开房门就是眼前这幕：小孙女身陷榻榻米里，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倒扣在她脸上，连卧室门被打开了都毫无所觉。

张秀兰眼底略有些复杂闪过，仍是用平常的嗓门喊姜澈：“澈澈啊，吃饭啦，你伯父他们都到了。”

女孩修长的身躯一震，书从腿侧滑落，她弯腰拾取，用听不明白情绪的声音回复她：

“知道了，就来。”

听到小时候还和她很亲近的孩子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张秀兰心底到底是有些生气的，转而想起一些往事，出于长辈的威严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客厅。

餐桌上，酸菜鱼，红烧肉，糖醋排骨，大杂烩……竟有些过年的气势在里面。姜澈近前，却是绿油油的一碟韭菜炒鸡蛋，她眉头微蹙，心底一丝厌恶悄悄蔓延。

她刚端起碗，张秀兰的筷子便伸到眼前，一小撮韭菜就这样落在了自己碗里。

“澈澈啊，这韭菜是我跟农民买的，快尝尝。”

姜澈静静抬头望向眼前的老人，黝黑的皮肤，满脸的皱纹，脸颊不知何时多长出来不甚明显的老人斑，头发好像也全白了，写尽了许多年里遭受的艰苦，只是整个人面上带的精神气不减。

她终究没有开口，默默低头，就着饭把自己从小就不爱吃的这种蔬菜划进口中，囫囵吞了下去。

“好吃吗？咸吗？”张秀兰见状高高兴兴开口。

“嗯。”没来由的烦躁让姜澈再不想认真回答。

“诺，尝尝这红烧肉，你奶奶特意买的黑猪肉。”略有些尴尬的气氛稍稍回温，大伯父在一旁刷着新闻，显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姜澈望向给自己夹菜的温瑾，女人笑得柔和。

作为姜家的大儿媳，温瑾虽然不如从前与张秀兰住在一起的姜澈父母和这位婆婆亲近，却也知晓这些年姜澈都经历了什么，也能理解祖孙两之间的龃龉。

姜澈心里的小疙瘩被抹平，朝这位家里自己最能依赖的大伯母点了点头。

“嗯，烧得很香。”

张秀兰此刻便也接上了话，又给姜澈夹了几块排骨：“香就好，多吃点。这排骨也好，糖醋的。”

淡淡应了几声，姜澈嘴里机械地嚼着，视线飘到斜对面的电视上。

一部她叫不上名字的古装片正在播放，屏幕里的女人素色常服外披白色大氅，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身边的宫女撑着伞陪她立于院中，雪缓缓飘落。

那宫女嘴里说什么的姜澈听不太清，望向字幕“皇后娘娘，这年礼……”

演的是皇后么，出于职业习惯，姜澈瞄了眼女人的长相，眉若远黛，眼含秋水，娴静而立，嗯...温婉大气，姜澈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