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瑶的母亲,就是在炼魔一战中去世的。
那一战,四大家族谁都没能幸免于难,但月华施家的损失是最大的,不仅是失去当家的主母,几名大弟子也折损在那,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唯一幸存的大弟子宴羽,也在一年后逃下山去。
这么一想,安瑶突然发觉,宴羽下山的时机非常微妙。
两年前,月华山正是元气大伤人丁凋零的时候,施安瑶隐忍多年不发,偏偏在那个时候对宴羽下了毒手。还偏偏被宴羽抓包,一气之下叛离师门。然后非常巧合,刚一下山就遇到了正要比武招亲的贺倾,两人又正好一见钟情,喜结连理。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起自施安瑶想要强占宴羽的那个夜晚。
原主是这种不知轻重的蠢货?
安瑶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司晨司夜见她面露苦闷,上前说:“大小姐怎么了?”
“无事。”安瑶抚了抚眉头,暂时把这件事放到脑后。“你们的事办完了?”
司晨点头道:“喻悦小姐让我们去调查的,确有其事。”
“那个喻青,果真是喻叔叔的私生子?”施安瑶问,前几天她有些好奇问了喻悦,喻悦虽然深感丢脸,但还是对她说了,借司晨司夜是去查家中父亲的私生子到底有谁。
司晨司夜对望一眼,似乎很难开口,隔了半天才说:“喻家的家仆里,有五个,弟子里,有三个,还有一些女儿,我想,应该是散落在外,没有接回。”
安瑶失笑:“喻叔叔真是处处留情,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精力。只生不教,一点质量都没有。”
“说得对。”喻悦气冲冲地走进来。“我爹真是疯了,这些蛀虫们除了吃空饷还会做什么,再不管管,都要骑到我脑袋上拉屎了!”
“看你气的,谁敢欺负你喻大小姐?说出来听听?”安瑶问。
之前喻悦被喻青摆了一道,一直愤愤不平,这次发狠要把他的丑事全抖落出来。
于是喻悦把喻青如何平日里嚣张拨扈,如何在采买时中饱私囊,如何被自己押着去店里对质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恨恨地锤了下石桌:“真是气死我啦!”
阴咏的茶杯被她这一锤震得跳了一下,她默默把杯子端起来,小声问:“那这人被你杀了?”
喻悦摇头:“我娘说这人怎么说也算是喻家血脉,不便处置,只是关起来,等爹过几日回来再做打算。”
众人都不答话,这事其实算是喻家的家事,她们也不好评判。
“算了。”喻悦突然说:“我娘审了那人一天,已经歇下了,家里的饭我早就吃腻了,咱们下山去找些野食吃吃。”
安瑶看出喻悦心情不好,点头说好。
于是五人趁夜溜出山门,去了山下还算热闹的夏阳镇。
可是站在街上这么一望,五人都不说话了。
此时已是亥时,商铺酒家都打烊了,长街上唯一的几点灯火,俱是勾栏或青楼。
就算是勾栏,如今唱曲的也歇了,只剩几个文人酸客喝醉了大着舌头连诗。
眼看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安瑶赶忙打圆场:“这样,咱们不看姑娘,去青楼喝口酒总行吧,她们店里总不能赶人。”
这话说得极是不负责任,以她们五个的长相,就算人家不赶人,也不会给好脸色。
也许还会觉得她们是砸场子的。
但当时喻悦正在气头,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小手一挥,走!
然后五人围坐在桌上,刚要点几壶酒来,就见外面进来十几个漂亮的美人,排成一排,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还未问话,就见老鸨笑吟吟地说:“几位,我们这儿的规矩,不能只喝酒不要人,挑一个吧~”
过了一刻钟,五人身边都被强行安置了一个美人。
安瑶看了看对面呆若木鸡的阴咏,突然觉得,她们似乎是被仙人跳了。
“你们敢强买强卖?!”喻悦终于气得跳起来,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撒呢:“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明日我就能把这儿夷为平地!”
“哎呀,看您说的,喻小姐不要生气嘛,今夜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玩玩牌,她们只是陪着玩玩,我们哪儿敢强买强卖呢~”看来老鸨是听说过喻悦的凶名,不过她应付客人很有一手,这套说辞无懈可击。
几个妓子也附和道:“对呀对呀,就是陪着玩玩嘛!”
“怎么这么大反应呀?”
“谁玩牌九啊,麻将你会不会嘛?”
“喝酒喝酒~”
“我们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现如今,你们卖不卖身已经不重要了。
安瑶想。
看着桌子上几个快要把麻将场子支起来的妓子,站在那里跟老鸨据理力争的喻悦,把拒绝写在脸上的司晨司夜,一脸嫌弃抱紧了纱巾的阴咏,安瑶一整个面无血色。
安瑶旁边的那位妓子,此时正乐滋滋地给她斟酒,又趁她不备在她腿上掐了一下。
安瑶捂着被掐的腿,往后轻轻挪了一步凳子,结果不知那妓子是不是故意,也随着她往后挪了挪,酒杯也顺势送到了她嘴边。
感觉着对方呵气如兰的距离,安瑶第一次觉得原来和姑娘在一起,也有这么让她煎熬的时候。
——现在被迫卖身是我好吗!
正争吵间,外面突然喧哗起来,有人喊:“夏阳崖走水啦!”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安瑶和喻悦对望一眼,同时起身冲向门外。
街上站满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不约而同地望着山上。
离她们东南处不远的山上,此时正亮着一条明亮的火光,火光虽小,但这是山脚,山上的火势应该已经燃烧得很大了。今晚吹南风,众人隐约都能闻到风中有树木被烧焦的味道。
喻悦脚边一软,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