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月,时野与卿长生参加科考,皆名列前茅,双双得到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金銮殿内,百官面前,卿长生一袭白衣,身姿如竹,面对皇帝的刁钻出题,也只略一沉吟便吟出一篇锦绣文章,博得满堂喝彩。
时野玄衣如墨,一套拳法虎虎生风,连败三位意欲与之挑战的武官。
因着两人的出彩表现,皇帝龙心大悦,拍掌直呼虎父无犬子,大笔一挥便将文武状元之位钦点给了两人。
放榜那日文武科考前三甲皆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绕着帝都主街环游一周。
卿长生与时野并排走着,喜庆的鞭炮和唢呐声伴着夹道欢迎的热烈人声,恍然令他有种不真切的错觉,他下意识偏头朝时野方向看去,却发现对方恰巧也在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薄唇微抿,眉目桀骜,本该是最无情的面相,可当他望向自己时,一瞬便冰消雪融,万物生春。
甚至不消细看,也能轻易便读出那一丝温柔缱绻的意味来。
这一日下来,当夜深人静时卿长生独自回忆起巡游时的点点滴滴时,周遭热闹的呼喝声和拥挤的人群早已如退潮的海水般失了颜色,唯一印在卿长生脑海里的东西,便是身旁少年一双微微带笑的眼。
不久后皇帝便给他赐了官,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的官职,不算什么大官,却很合他的心意。
至于时野,也得了个闲散官职,他也不多热衷,依旧每日多数时间都在校场操练,左右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要继承他爹的衣钵,倒也无人苛责。
一个月前,文丘国频频异动,时停云作为骠骑大将军,自然被调去镇守西北边塞,在没有彻底解决掉文丘国这一隐患之前,恐怕没什么机会再回到京城。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哪怕如今都已各自走上不同道路,卿长生和时野的关系也未曾有过丝毫改变,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却也令人觉得十分无忧和踏实。
这天卿长生自翰林院离开后惯例去校场等时野一同回家,却被告知时野早早便离开了。
卿长生闻言,心里莫名便有些惴惴。
果不其然,那人又继续告知了他原因。
“听说是时大将军在战场上遭了那夷人暗算,竟生生断了条手臂,所幸命是捡回来了,可惜大概再不能上战场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卿长生闻言十分吃惊。
“半个月前吧,只是当时为了稳定军心,时将军受伤这事便被瞒了下来,直到今天他回京修养,我们才有所耳闻。”
卿长生向这人道谢后急急赶到了时府,谁曾想门口聚了一堆人,都是来探望时停云的,却全都被门房挡在了门外。
他有些心急,同门房打了声招呼后便径自朝门内走去,门房自然知道这人不需要拦着,便由着他去了。
卿长生来到时停云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得到答复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时停云容色憔悴的倚在床边,右袖空空荡荡,果真是断了一臂。
时野正在给他一勺一勺喂药,听脚步声便知道来人是谁,故而头也没曾回过。
倒是时停云见了他,似乎颇为惊喜。
“是长生来了,阔别两年不见,越发丰神俊朗了。”
自小时停云便十分关照卿长生,故而在他心里早将对方看作了半个父亲,眼见对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卿长生只勉强冲他笑了笑,便急忙问道:“时伯伯,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
“没事,没了条手臂而已。”时停云满不在乎。“你时伯伯我命硬,阎王爷见了我都得犯愁。”
卿长生见他虽然容色虚弱,到底是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时停云喝过药后便有些乏了,时野扶着他躺下后便领着卿长生出了门。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卿长生见时野眉头紧皱,一副焦虑模样,以为他是为了时停云而忧心,便出声安抚道。
“时伯伯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多加修养,定能早日康复,阿野,你不必太过忧心。”
时野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卿长生很少见到时野这样犹豫,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时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时野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军不可一日无将,自我父亲离开西北边陲已半月余,如今他回了帝都,想来不日我便要接他的位置,往西北洛城去了。”
陡然听到这一消息,卿长生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时野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