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雪瑛差点笑出声来。 这估计不是舅舅的主意,而是舅妈的。 女人贪小便宜,见缝插针,成天梦想着好事,岂不知好事不一定会想到她。 郝雪瑛脚踩在门槛上,身子随意的倚在门框上:“舅妈,你想养螃蟹可以,但我有言在先,我不会养,全养死了你别赖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舅妈三角眼一瞪,“要养就得好好养,往死里养,那不是瞎折腾吗?” “螃蟹会钻洞,养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估计成本会很高。”郝雪瑛记得以前看过养螃蟹的文章,好象是要用箱子来养,因为散养的话,螃蟹要么是爬了出来,要么是钻到泥里,总归是要费点事儿。 舅妈光想着螃蟹好吃,寻思少整点儿苗放在里头,到时候管郝雪瑛要螃蟹就行了,没想到这个外甥女嘴里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她有些不乐意,嘴巴撅着看向窗外,颇有点儿瞧不起人的劲儿。 郝雪瑛懒得看舅妈的脸色,她绕回自己屋里,看到小黑乖巧的躺在地上。 她将它抱起来,仔细看了看它的伤口。 “挺好的,没崩开。”郝雪瑛提着小黑的两条前爪子在空中晃了晃,“在家里闷几天就好了。” 曲香冰挪挪蹭蹭跟了过来。 她用胳膊肘拐了下郝雪瑛的:“哎,冯炫荣那人咋样啊?” 郝雪瑛轻轻将小黑放到纸板上,偏头看眼曲香冰,只见她眉眼低垂着,有些含羞带臊的意思。 她心里咯噔一声:“你怎么突然打听起他来了?” “这不是有媒人上门说亲吗?我妈就寻思带我过来相看相看,听大姑说他家条件还不错,就是工作不咋的,长得也不算好看。” 曲香冰小嘴巴撅着,老大不乐意。 “这条件完全不符合舅妈的要求,那舅妈干嘛还要你来相亲?”郝雪瑛就不明白了,依着舅妈的条件,象冯炫荣这样的,连搭茬都不会搭的,这怎么还上起心来了。 郝雪瑛表情狐疑:“冯家提了啥好条件?” 总得有点儿吸引舅妈和曲香冰的东西吧。 “冯家说是认识镇上的人,能让我去供销社上班。”曲香冰声音越来越低,“所以我妈才上心了。” 自己跟冯炫荣的关系,难不成舅妈家一点儿没听闻风声? 郝雪瑛心里打了个问号。 她用手慢慢抚摸着小黑的脑袋,斟酌着说道:“这个冯炫荣吧,油嘴滑舌,品质不好,他妈也不是个善茬,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找谁也比找他强。” 曲香冰漂亮的眼睛闪了闪,嘴唇慢慢抿起来,好半天,才悠悠的问了句:“真的?” 那口气象是不信。 “我干嘛骗你?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这辈子,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千万不能随便捡个男人给嫁了。好工作有个屁用,你不要光看眼前,得想得长远些。” 郝雪瑛语重心长的说道,说起来,她挺看不上曲香冰的,娇里娇气,这不行那不行的。打小两人就不对路子,虽然是姐妹,但也不怎么亲。要不然曲香冰也不会拿她的婚事不当回事儿,找着理由不露面。说白了,就是压根瞧不上郝雪瑛。 郝雪瑛虽然看不上曲香冰,但她这人心善,不想看着曲香冰往火坑里跳。 曲香冰跟她正聊着,那头舅妈老大不乐意的唤了声:“香冰啊,咱们回家吧。” 曲香冰“哎”了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起身的时候,忽然伸出细长的手指,使劲掐了下小黑的耳朵。 她的手指甲长,对齐了使劲一掐。小黑条件反射般的“汪汪”两声,两条后腿还不停的踢蹬,眼见是不舒服了。 郝雪瑛心里这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她猛的一扒拉曲香冰的手:“你有毛病不是,怎么还欺负上我的狗了?” “呀,你也太小气了,不就是条破狗,用得着大呼小叫的么?”曲香冰酸不溜秋的说道。 “是,它是条狗,可你跟狗计较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四条腿,所以也是狗了?”郝雪瑛语气非常不好,她轻轻替小黑揉了揉被曲香冰掐的地方,低声安慰它,“不疼了啊,好好养伤。” “不过是个畜牲,还拿着当宝贝了。”曲香冰嘴巴一撇,扭着身子就走了。 雪瑛母亲送走这两尊大佛,回来找郝雪瑛。 “你这孩子也是,你舅妈和你姐难得来咱家一趟,你就不能待她们好点儿?你看你那口气,跟得咬人似的。” “切,叫我咬我都不希咬。”郝雪瑛找了两个碗,一个碗里放了凉开水,一个碗里放了点吃食,送到小黑跟前。 “哎呀,你说当初你要是跟冯炫荣走了,这门亲事怎么也轮不到香冰身上。”雪瑛母亲唉声叹气的,“你舅妈问我冯炫荣怎么样,我多说了些好话。反正好事轮不到你身上。” “我舅妈不是带着香冰回家了吗,这意思不就是不相看了?” “你以为在咱家相看啊,你舅妈就是带着她去村口相看去了。” 郝雪瑛双手撑在大腿上站起来:“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得进去,随她吧。” 过了十几天,雪瑛母亲告诉郝雪瑛:“你舅妈同意了这门亲事,现在冯炫荣跟香冰谈对象了。估摸着顺利的话,不用年底就结婚了。” “这么快?”郝雪瑛愣了,这曲香冰是不是傻,自己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愿意嫁给冯炫荣? “冯家给香冰找好了工作,过些日子就去镇上供销社,工作挺适合她的,就是坐办公室,算个帐啥的,很轻快。”雪瑛母亲语气里全是羡慕。 要说曲香冰这命,可比自己闺女这命好一百倍。 “蠢货!”郝雪瑛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 “你说谁蠢?”雪瑛母亲愣头愣脑的问。 “我说地上的蚂蚁,瞎爬瞎爬的。”郝雪瑛懒得多说这些事情,胡乱找了个话题。 “这傻孩子!”雪瑛母亲去院子里收拾豆角,低声嘟囔着,“人家的女婿帮这帮那的,咱们家的女婿还不知跑哪里去了,忽然就没影了。” 提到孙若刚,郝雪瑛也纳闷,这家伙真象人间蒸发一样,说没有就没有了。 是死是活好歹给个信儿啊。 郝雪瑛种的菜都生出了小苗苗,看着颇有生机的样子。 她仔细观察过,水库里的鱼好象也长了个儿。 她下午在的时候,会允许村民们到水库里面摸点儿河螺,摸完了,大家伙都会留点儿给她。 郝雪瑛便将这些河螺给街坊邻居分一分,大家无不夸赞她个好。 这天,郝雪瑛跟父母打了个招呼:“我去镇上看看。” 她骑着自行车自己去了镇上。 要是想赚钱的话,最好是做点儿生意,郝雪瑛想搜罗搜罗,看卖点儿啥比较好。 她把自行车找地方停好,四处转悠着看了看。 也赶巧,她溜溜达达的竟然溜达到了汽车站。 那会儿的汽车站很简陋,就是个大院子,卖票都是直接在车上买的。 郝雪瑛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子,低头扒拉了下手指。 算起来,孙若刚走了将近二十天。 他走时,天气还不是很热,这会儿都入伏了。 大中午的路面上,简直象烤炉一样的。 走几步路就是一身的汗。 郝雪瑛站了会儿,就想扭头走人了。 赶巧,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从车上蜂拥着下来一堆男男女女。 这其中,有个男人的穿着特别显眼,郝雪瑛忍不住瞄了对方几眼。 这一瞄,她就愣住了。 身着灰色西服的男人竟然就是孙若刚。 他的头发应该是刚洗过,蓬松干净,灰色的西服贴合着他的身材,显得他帅气而挺拔,站在人群中显得特别耀眼。 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不再空洞,反而是亮亮的。 他右手插到兜里,目光看向四周,最后落到了正紧盯着他瞧的郝雪瑛身上。 郝雪瑛内心激动万分,没想到瞎子竟然也有复明的一天。 她抬手,边挥边要喊他的名字。 “若”字刚出口,只见孙若刚忽然转了眼神,象不认识她一样,看向了别处。 郝雪瑛脸上绽开的笑容慢慢僵住了。 孙若刚这是几个意思? 要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