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静妤将理好的韭菜放在洗菜盆里，走出厨房，准备去井台边洗一洗。 这时，她发现院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父亲低着头，用力地拿到剁肉。 言老师倚在桃树下，目光晦暗不清。 虽然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也读不懂言老师的眼神，陶静妤却本能地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闹了些不愉快。 她的性格也挺闷的，不擅长缓和气氛，唯一会的就是沉默地做完自己该做的事。韭菜过水，搓洗三次，再用干净的井水冲洗，最后捞出来平坦在金属蒸屉上。 她知道，包饺子或者包夹子，最好是滤掉洗韭菜的水，稍微地晒一晒。 否则切碎的韭菜里放上盐，就会腌出许多菜汁，既影响饺子成型又影响口感。 现在已经没有太阳，好在天气温度还挺高，韭菜摊开来放在蒸屉上，也能去掉一大部分水。 她擦去手上的水，将门廊下的灯打开。 天还没黑，不过她还是想找些事，不然干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她又跑进屋里，拿出蚊香点燃，放在桌子下。 陶成功放下刀，揉了揉肩膀，对陶静妤说：“再去给你老师倒杯水。” 陶静妤拿起杯子，跑去厨房给言老师倒上她刚烧开的热水，“言老师……”她亲自端到言之跟前，想了想后，又打算先放旁边，“滚烫的，我放一边，等凉了您再喝。” 言之笑着伸出手，说：“给老师拿着吧，刚好捂手。” “啊？”陶静妤将杯子递出去，“老师你当心烫。” 言之端着水杯，轻咳一声，对陶成功说：“时间也不早了，您看这事怎么样？” 陶成功道：“吃过饺子再走。” 陶静妤扭头看着言老师，“言老师，包饺子很快的。”说完，她快步去厨房，翻出和面的小瓷盆，“爸，我和面行不行？” 她会和面的，饺子也会包。只不过和面的力度把握不好，有时候会让面太干，有时又太软。 陶成功把剁好的碎肉放进大碗里，对陶静妤说：“放着，不要你弄。” 陶静妤还是把面粉装好放在面盆里，等着父亲弄。 她怕言老师一个人站着无聊，又给他端来一个高一点的凳子，“言老师，您坐会儿。” 陶成功对她说：“锅上的火你注意点。” 陶静妤站在厨房门口，说：“我看着呢。” 这顿饺子，陶成功没让任何人帮。弄馅儿，和面，擀饺子皮，包饺子等等，都他一个人做了。 陶静妤小声对言之说：“言老师，我爸肯定是怕我包出来不好吃，给他丢面子。” 言之于是也小声问她：“你家务活都是谁教的？” “我外婆。”说起外婆，陶静妤十分自豪，“除了不识字外，我外婆别的什么都会，我以前寒暑假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学了好多东西。” 以前外婆还开玩笑说让她长大了教她识字。 可惜，她刚要长大，外婆就离开了自己。 陶静妤垂下头，小声叹息一声。 言之忽然又问她：“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陶静妤道：“我下午就都收拾好了。”忽然她猛地拍了一下脑门，“糟了，差点忘了户口本。” 她急忙跑回屋，进屋后又回到堂屋门口，问：“爸，户口本在哪儿？” “我床头小柜子里。”陶成功抬头瞄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包饺子。 陶静妤翻出户口本，小心地塞进行李箱里。 陶成功包饺子速度挺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全弄好了。 大家吃上饺子的时候，天刚刚黑。 院子里蚊子特别多，点了蚊香也没有用。 这时，屋里也凉快下来。于是大家回到堂屋里吃饺子。 陶成功说：“醋，酱油，辣椒。言老师您爱吃哪个就吃哪个。” 言之微微颔首，“谢谢。” “客气什么，唉。”陶成功拿起饺子，沾上辣椒，一口一个。 陶静妤看着父亲吃饺子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的言老师，遂端正地坐直，学着言之的样子，细嚼慢咽。 饭吃了一半，陶成功摸出桌腿下的酒瓶子，又拿出两个酒杯，分别斟满酒，一杯递给了言之。他举起了自己先喝光了，“言老师，我嘴笨，虽然有点学历，不过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这杯酒我喝了，算是感谢。” 言之看着那杯酒，满是遗憾地说：“可惜我一会要开车，不能喝酒。” “开车……也对……那行，您不喝。” 陶静妤看着父亲，默默地放下筷子。她不敢再吃下去，此刻只想快点送言老师走，免得父亲喝多了撒酒疯让言老师看到。 此时，言之也放下筷子，对陶成功说：“太晚走的话，路上不安全。” “行，不留你。”陶成功又喝下一杯酒，然后对陶静妤说，“带上东西，跟你老师一起走。” 陶静妤满是困惑：“啊？” 言之随后解释给陶静妤听。 此时此刻，陶静妤满脑子都是: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省掉八十块钱的车费了？ 言之带着陶静妤一起离开，两人快走到路边停车地方的时候，陶成功追了上来。他已经换了件干净衣服和鞋子。夜色下，他对言之说：“我还是想一起送。” 言之如果是位女老师，陶成功也不至于厚着脸皮地跟着了。 陶成功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爸爸，也知道自己脾气坏，更清楚自己也没本事赚钱照顾好陶静妤。不过，陶静妤再怎么着也是他亲闺女。没底的事，他不能敢放手。他看着言之，心想，鬼知道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年轻男老师骨子里有没有装坏水啊。 言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面色平淡地道：“您和静妤一起坐后面，反正车子坐得下。行李放后备箱就好。” 陶静妤从来没有长时间坐过轿车。 第一次坐，时间一长，头就开始晕，很快她就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醒来之时，她已经身处G市。 车窗外的繁华世界，和小城里截然不同。